“我这是......在哪里......”
光怪陆离的幻象如同潮水一般将她的视野吞噬,日月颠倒不定,星辰忽明忽暗,忽然又听到狂风大作,或者熔岩滚烫......她凭着仅剩的意识,确信这里不是人间。
突然倾盆大雨猝不及防地落下,打在她的脸上,她大口喘着粗气,终于从恐怖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她用尽全力睁开半只眼睛,终于看清了她在现实中身在何处,火炉,铁链,木桌,灰墙......任谁看都知道,这里是监牢,何况还有一个戴着铜面的男人正大声地对她吼着。
“哼,你这小娘们儿终于醒了!你嘴倒是挺硬,痛晕过去了也不说出事情的真相!”接着,男人举起了烙铁伸向了元欢脸边,恶狠狠地说道:“若你再不开口,我就要动真格的了!快说!那只黑色的鸡是什么来路?!”
也不知是身上无力,还是心中凄凉,元欢没有一点回答的愿望,她只是微微睁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烙铁,一言不发,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不说是吧?哼,那你就给老子——”
“等一下!”旁边另一个铜面士兵开口喊道,“她今日已经晕过三次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还没审出什么东西,她就已经去见阎王爷了,我看今天啊......还是收手吧。”
听到这话,手持烙铁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元欢一眼,随即放下了烙铁,接着,元欢被押送回了牢房,扔在了铺着细碎稻草的地上......
这里空无一物,只有肮脏的泥土,甚至还能闻到泥土中血腥的味道,可她仿佛已经适应这恶劣的环境,她本能地缩到了一个墙角,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被抓进铜面军府的这几日,除了被拉出去审问,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她甚至在想,最后自己应该也会用这种姿势死去。
然而就在今天,一个太监悄然走进了房门,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无比熟悉,元欢一听就知道是宫里的人。
“御膳房宫女元欢,你的师父韦司膳已经认罪,她自称所有的罪责都是她一人犯下,她已经下狱认罪伏法,所以,你可以随我回宫了。”
回宫后,御膳房给了元欢一段修养的时间,可她根本顾不上休息,第一件事便是跑去监牢里探望她的师父,她使了不少银子,终于在牢房外见到了她的师父。
短短几日不见,原本的韦司膳已经被罢去官职,成了众人数落的阶下囚,她心里的梦想已然丧灭,眼神中满是甘愿赴死的寂寞,只有她抬起视线看到牢房外的元欢之时,才终于有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你这傻徒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何还要到这里来!”
元欢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圆木哭喊道:“师父,我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你要揽下所有的罪责?!”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过错,都怪我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把那惊世骇俗的毒物当做了人间美食,最后酿成踏天大祸,还拉着数个无辜的人跟我陪葬,这等冤屈,这等罪孽,我下辈子都洗不清了。”
“师父,你说你是听了小人谗言,莫非那只毒物是有人特意蒙骗你,就为了害你酿成大祸,最后以死谢罪?!”
“事到如今,只有这种可能,”韦司膳哀叹道,“告诉我消息的人是宫里送菜的一个婆子,她在御膳房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为人耿直和善,正要到告老还乡之时,特意来找我,告诉我有关这种鸡的消息,我便信以为真......”
“那她如今去何处了,我一定要把她给揪出来,证明您的清白......”元欢哭诉道。
“没用的......”韦司膳绝望地摇了摇头,“这个婆子是有备而来,做戏做了这么多年,就为了在临走之时把我拉入陷阱,想必她一出宫,便赶赴了异国他乡,但我与她无冤无仇,所以我怀疑,她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是说,想要陷害师父你的,另有其人?”
“不错,而且我怀疑......此人就在我们御膳房中,只不过我命不久矣,已经不可能为自己讨回清白了......”
“师父不要说这种话!我一定会尽快把这个恶贼给抓出来,就算把御膳房翻个底朝天,我也要为你找回清白!”
“万万不可!”韦司膳凝视着元欢,落下了一滴眼泪,“你如今身无官职,势单力薄,对方如此心计,你怎么敌得过?!”
“可是——”
“别可是了!元欢,你给师父仔细听好,如今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只有死路一条,你只有蛰伏起来,巩固势力,静待良机,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让事情真相大白!”
“可那时候师父你已经......”
“哼......人固有一死,我进宫以来本就无依无靠,临死也没有什么牵挂,唯一担心的便是你......所以你记着,回到御膳房去我的房价,枕头底下有一本食谱,是我这些年专为太后的口味撰写的,你凭着这本食谱,应该能够得到太后的庇佑,那些人就不敢对你斩草除根了......”
“师父......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孩子,你要记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快走吧,我之前告诉过你,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
......
灰色的回忆逐渐褪去,元欢站在小厨房里仰面落泪,江离手边有没有手帕,只好捡了一块抹布递了过去。
“所以,当年你的师父,最后是因为这只黑鸡命丧于此,而你福大命大,就算被黑羽射中,但还是逃过了一死。”
“我记得那时,黑羽扎进我的皮肤之时,我立刻就拔了下来,加上伤口较浅,毒性没有扩散,所以最后我只是晕倒了......”
“总之,这鸡不是食物,而是一种毒物,看来朝廷拿着这些东西一定是另有作用,那到底下一场比试会是比什么呢......”
元欢沉默了下来,眼神无比锋利,此时此刻,她的思绪已经不在这个选婿上面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使用黑鸡这个主意,到底是谁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