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帝京,豫王府。
云安坐在桌边,时不时就往房梁上看一眼,这是自去年竹阁倒塌以来,她养成的习惯,虽然后来奔原军府的人送来了重建的图纸,听说已经加固过了,可她依然觉得这个竹阁不太靠谱。
甚至有时,她躺在床上,仿佛又能听到初雪那天晚上,竹墙咿咿呀呀的声音,当然,她也会随之想起,她被一个蒙面人从床上一把抱起,直接冲了出去。
那天晚上,豫王府的府兵跟丢了踪迹,第二天张贴的追捕文书也没起作用,至今她都没查到对方的身份,不过,她依稀记得那个男子的眼神,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那个眼神自己后来也曾见过......
突然,门的那边传来响动,接着一个笑容可人的丫鬟冲了进来,她一脸焦急,气喘吁吁。
云安瞧见了丫鬟,立马抬头询问:“冬巧,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怎样,查到消息了吗?快,先坐下喝几口水再说。”
冬巧都没来得及行礼,直接在云安旁边坐下了,她刚喝完一杯水,云安连忙给她倒上,接着又连喝三杯,终于消去了口渴。
“回......回郡主,除了官家的探子,奴婢把能打听的地方都打听过了,连墓市也去过了,就是没人知道那个秃头麻子的下落......”
“没有下落......怪了......”云安撑着下巴,眼神逐渐放空,“一个人高马大的山贼......居然销声匿迹了?难道说,他已经不在中州了?!”
突然,云安眉头一皱,桌子一拍,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个木愣愣的侍卫!也不知是谁派来的!若非他来坏事,我早就得手了!”
“郡主息怒!那个秃头麻子不过是一个漏网之鱼,郡主何须在意?”丫鬟赶忙劝解道。
“说起来容易,可本郡主就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冬巧你想想,我上山去剿匪,结果让土匪头子给逃了,这是多大的耻辱啊!而且,这土匪头子一逃,谁知他会不会另找一个地方,东山再起?”
“哎哟,我的郡主大人,您放宽心便是,您不是把那山寨给烧了嘛,那个山贼头子家当都没了,拿什么东山再起?”
“冬巧啊,他们那个山沟里的破寨子......不是我烧的。”云安尴尬一笑,突然对着桌子又是一拍,“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那天若不是那个小贼,我定把那个秃头麻子的首级给——”
冬巧一个迅速的伸手,捂在了云安的嘴上。
“郡主,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可是在府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若是被王爷和王妃听到了......”
云安一个白眼,直接把冬巧的手给甩开,“你这么紧张作甚,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宫里,况且父王和母后今日不是出门踏青了吗......”
“郡主,说到宫里,听说昨日,内库的人发现了闯入的痕迹,在宫里到处搜捕贼人,您说会不会......”
“不会,”云安果断回道,“他们搜捕之时,我们已经出宫了,自然怀疑不到我头上。”
“而且我在宫中行走多年,连四个玉面使者也没怀疑过我,区区内库,难道还能查到我头上?”
“再说了,我不过是去撕了他们一页纸,他们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嘛......要我说啊,宫里的人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
冬巧听完,被自己主子的巧言所折服。
“那郡主,秃头麻子的事情,您可有什么打算?”
“人都找不着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任由他逃了呗,”云安又撑住了下巴,望向竹阁的房梁,“现在让本郡主心烦的,另有其事。”
“郡主所谓何事?奴婢可否为您分忧?”
云安砸了咂嘴,看着冬巧,突然打起了精神,“对了,我还没仔细问过你,去年初雪那天晚上,竹阁不是塌了吗?在竹阁倒塌之前,闯入了一个贼人,你当时在这里守着,可对那人有印象?”
“贼人......”冬巧摸着下巴,也望起了房梁,“奴婢记得,那天晚上奴婢在打盹,都未曾听到竹阁的异样,突然门被踢开了,吓了奴婢一大跳!”
“接着,那贼人叫我们滚出去,不然他不客气,当时奴婢刚刚睡醒,经他这么一吓,就不明不白地逃了出去......”
接着,云安探头追问道:“那你可看清他的模样?”
“这个......因为郡主您怕黑,竹阁里整夜都会燃着烛火,奴婢当时借着烛光,也看清了他的上半张脸,怎么说......好像......挺俊俏的......”
“哈?”云安傻了,“你这丫头糊涂了吧!那个贼人蒙着面,你竟能看出他长得俊俏?”
冬巧羞愧一笑:“奴婢也是粗看了两眼,只觉得那人一个八尺男儿,身子挺拔,加上一双剑眉星目......应该是个俊俏的公子......”
这时,云安仿佛被同化了一般,嘴里默默念叨起来:“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我记得那天我晚上,除了他头上的那道疤......我也把他的样子看了个——嗯?!”
突然,云安眼睛一瞪,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脸,突然又一分为三,每一张面孔逐渐清晰......
第一张脸,是去年冬天闯入豫王府,在竹阁倒塌之时,把她救下的那个蒙面人。
第二张脸,是几天前在北郊山贼老窝里,与她对峙的那个小山贼。
第三张脸,是昨天早上,在宫中御花园和她撞了个满怀的小太监。
紧接着,这三张脸在云安的脑中慢慢移动,重叠在了一起,完美地变成一张无比清晰的脸......
“啊!”云安一声尖叫,吓了冬巧一跳。
“那那那......那三个人......是同一个人!!!”
突然,云安一把抓住冬巧的手,一脸的惊恐。
“冬巧,昨天在御花园,我们不是碰到一个小太监吗,快,你现在就拿着我的令牌进宫,去内务府找人帮忙,一定要把那个太监给我找出来!”
看到云安这副模样,冬巧的脸上也惊恐起来。
“好好好,郡主别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没想到,冬巧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云安的令牌折返了回来。
“郡......郡主!有......有客登门!”
“客?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哪来的客?况且父王母妃都不在府里,你速去把他给打发了便是!”
“不是......客人说......他要拜访的人......是郡主您!”
“拜访我?他是哪位?可曾报上名讳?”
“没有,他只说自己是临泽观的道士,来给郡主您诊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