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
君若抿唇,干巴巴站着,她本意是想来安慰她的,毕竟整个院子也仅她一人能理解,为何死了个侍从她也要这般难过。
可何昭心如死灰模样,如今真站在她面前,君若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呢,与她说淳礼吗,可她从不习惯与她人自揭伤疤。
“殿下坐吧。”何昭语气淡淡,似是什么也不在意了,连见礼都忘了。
君若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坐在她身旁,双手攥拳放在膝盖上,犹豫着开口:“是我不好,我知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可以一同去散心。”
看到美好风景总会使人心情愉悦的吧。
何昭勉强扯起嘴角,说着说着却又落下泪来,“那便有劳殿下,刚好臣正找一处地方将妙悦下葬。”
见她这般模样,君若只觉心口窒息闷痛,漂亮凤眸湿润着,去攥她冰冷粗糙的手。
“你可以唤我钦安,我的字。”
她眸中诚意满满,满是悲戚,与她感同身受模样。何昭心中狠狠颤悠两下,先前她还不信,明国这景王这么管用么,这淮王都与她称字了。
强压下嘴角,何昭目露感动,回握住她手,泪水涌出:“好。”
…
帝都,岭王府。
“事情准备差不多了,明年便可动手。”
何陵与君戎对桌下棋,随口谈天。
君戎面上愉悦,邪魅笑着:“本王要君若亲眼见着,除她之外,她在意的所有人一个个死去。”
何陵抬眼见她模样,轻叹口气。
这余细语余风礼也是演戏太过,小时候偏心君若偏过了头,本意只是想让她姐妹二人自小离心,可现在瞧瞧,这孩子心里都扭曲了。
“不知阿娘是如何买通玉嬷嬷的?”君戎突然想起,抬眸看她,很是好奇。
玉嬷嬷与母皇自小一同长大,阿娘竟能请得动她,属实令人意外。
“人再忠心,也有软肋。她老了,自是不忍看着子孙后代惨遭横祸。”何陵笑着,又给君戎上了一课。
陛下从不看中君戎,何陵心中清楚,即便君若一辈子在明国回不来,陛下属意的皇储人选也是成王君烨。
但君戎有右相支持,她本人也好拿捏,所以在她把儿子嫁给她时,便开始筹谋与她夺位。
君戎哦了一声,觉得她这老丈属实机敏,是个好靠山,不枉她这些年来对王君专宠。
“也不知昭儿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行动时,还需她拖住淮王呢。”
君戎又是笑了:“那明华月不是说了吗,她们四皇女为君若而死,她一向是个贱皮子,爷唧唧的,定是会上当。”
何陵笑了两声:“如此,便万无一失。”
她们陛下到底是慈母心肠,若无旁人干涉,教出的女儿也一样。
同样的道理,陛下虽不看中君戎,却同样悉心教导,怎会想到自己亲生的雏儿会有反咬自己的那天呢。
黄昏,景城。
自桑苏溪河攻打明国那一战后,景城与越城便被划给了桑苏。
何昭牵着马,身后拉着妙悦棺木,君若与她并肩走着。
景城与离城亦是相邻,君若与何昭赶了一天的路。
这里有片花海,是当年君若拉着淳礼棺木寻了许久的。
地势平坦,微风徐徐,暖黄日光打在两个清瘦少女脸上。
“就在前面了。”君若道,柔软嗓音,看向那处墓碑:“这里葬着我的一位友人,妙悦有她陪伴,定是不会寂寞。”
何昭挑眉,这友人,应是那景王了,苦涩面上染上感激,看向君若:“好。”
君若又对她笑笑,率先离何昭远了些,缓缓朝那墓碑走去。
“淳礼,我来看你。”
三步跪拜,九步叩首。
她一字一顿,面上柔和怀念,隐隐泪目。
何昭牵着马绳,站在一旁怔怔看着,难得心酸。
一国嫡亲皇女,如此大礼。世人皆道淮王重情,她一敌人都不得不认同。
马车上装了工具,君若与何昭一同刨土,将棺木放入,填土,立上墓碑。
做完这一切,月光已是通明。二人双双跪拜,纸钱烧着。
何昭抱住妙悦墓碑哭了好一会,君若又是红了眼眶。
花海美丽,九月的天不算冷,二人席地扎营,准备在此度过一夜再回离城。
君若躺在席上,营帐顶部是通开的,月朗星稀,没什么好景色。
她与江淳说了今夜不回去,那人又哼唧着和她闹了脾气,好在也是真心疼她,为她准备许多路上之物。她现在躺着的被子,便格外柔软。
一旁的何昭亦是出神,君若叹口气,神游向外,她始终没勇气带夫君来见淳礼。
“钦安,你对这位友人似乎很是不同。”何昭枕着手臂,明知故问,她得进一步与君若敞开心扉。
君若愣了一下,如实答着:“她亦是为救我而死,就在那场联兵战役。”
何昭凄凄笑了一下“是呀,死去的人永远值得怀念。”
“你知道我为何这般在意妙悦吗。”
君若抿唇,她自是知晓的,可她若说知道,岂不是承认那日偷窥。
罢了,都这种时刻,阿昭这般痛苦,自是需要与人交心,她再隐瞒,便太小人了。
“我知道的,阿昭,对不起。”君若说着,目光真诚看向她,“你知道,你是我长姐岳母独女,我自是对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