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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脸上贴着小贴画, 正要入睡,耳边又响起一阵熟悉的音乐声。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亲爱的团员青年们, 新一期青年大学习——”
唐文峰艰难的掀开眼皮, 沉默的看着身边的林言。三个男生打一个地铺,就睡在电视柜跟前, 林言还在捣鼓手机, 并对他们微笑:“这周青年大学习你们做了没,没做就放床边刷吧。”
大家哈欠连天的点头, 点开新一期青年大学习,放到枕头边。
这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窗外**蓄积,倾盆大雨滂沱落下。
天空黑压压的,乌云成团自远方天空扩散。
门被敲响,唐文峰睡在最外面,下意识准备去开门, 林言叫住他:“我去吧。”
唐文峰乐得不用动弹, 林言穿上拖鞋,披上冲锋衣外套, 去开了门。
门外,李正义脸色苍白的站着。
他快速对林言说:“十二点是餐厅开门的时间,不要在那里逗留超过一点。记住, 除了主食,什么都不要吃。”
林言一愣, 认真的对他道谢:“谢谢你李哥,我记住了。”
李正义:“我和另外三个同事今天不能去餐厅值班。你们一定要小心。”
说完这番话,他步伐匆匆的离开。
正准备回屋, 林言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
安静的等了两秒,隔壁门框底下,推出来一张纸条。
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不要相信!!!】
皱巴巴的纸条翻过面。
——【他骗了我们!骗了我们!】
林言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隔壁房间没了动静,他才若无其事的进屋,跟几人说:“哦,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来跟我说餐厅不开门了,让咱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午饭。”
“那咱们中午吃啥?我实在不想吃面包。”
林言翻开自己的登山包:“自热火锅吃吗?我这还有几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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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每个人都神采奕奕,唐文峰睡了一上午,这会儿实在睡不着,问大家:“要不然咱们出去转转?”
林言挑了下眉。
程娇几人连声附和,他们好像忘了上午酒店里的诡异,脸上满是好奇和狂热,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我喜欢这里。”
“我感觉这里真的很不错诶,环境很不错,屋里的设备也不错。”
“如果能多住两天就好了。”
“娇娇,咱们再续两天时间吧?”
大家期待的看向程娇,程娇表现得最为激动,她立刻掏出身份证,想也不想的点头:“好啊,我这就去前台续天数!”
林言悠悠出声:“发车前24小时退车票要收取20%的手续费。”
程娇脚步瞬间顿住。
唐文峰等人同时沉默。
林言:“还续吗?”
程娇脸上浮现出挣扎,她神情恍惚,握紧手机:“当然……”嗓音硬生生拐了个弯:“不续!”
唐文峰:“怎么能不续呢?”他很是着急,脸涨得通红,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你看看这里的环境,看看这里的员工……20%的手续费?怎么不去抢!”
明楠:“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跟住在这家酒店的好处相比,表面上看我们只是失去了20%的手续费,实际上我们一个人损失40块……六个人,二百四!”
何舒文:“可这个酒店真的很不错,你们仔细想想……它配得上二百四的手续费吗?”
“我认为你们该理智点,不过是二百四十元,二百四十元=二十四杯奶茶,七八场电影,一条碎花小裙子,一双细高跟凉鞋——可恶,不应该啊,我受不了了!”江思思痛苦捂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林言挑眉:“到底续不续?”
五个人一起摇头。
“那身份证给我,省得你们偷偷去花钱。”
五个人又是一脸纠结,最后,还是乖乖的把身份证交给林言。
身份证一到林言手里,几人瞬间感觉某种无形的混沌之气,从脑海中排出。理智重新占了上风,他们茫然又惊慌,“我们刚才——!”
“好奇怪,我怎么会觉着这家酒店好。”唐文峰绝望抱头:“这家酒店明明连我家酒店的零头都比不上!”
何舒文沉思片刻:“我有一个猜测。”
“怎么说?”
何舒文:“你们知不知道市面上有一种新型□□,据说这药被人闻到,迷迷糊糊的就会把所有钱都掏出来,过后自己还什么都不记得。”
“我听说过!”明楠是女生,平日里很关注类似新闻,她心有余悸:“我怀疑这家酒店真的是黑店,连贫穷的大学生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先装不知道了,”何舒文凝重地说:“大家提起警惕,等明晚时间到了,立刻跑。出去就打电话报警!”
现在手机只能接收到外界的新闻、讯息,偏偏不能与外界联系,不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会显示不在服务区。
如同一座被单方面割断通讯渠道的孤岛。
林言静静听着,没有贸然插入话题。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
几人瞬间闭上嘴。
林言对他们比了个手势,自己去开门。门外,李正义站在那里,比上午看起来还要苍白虚弱,他勉强对目露关心的林言笑了笑,低声说:“不要在屋里待太久。”
“这是隐藏规则之一,客户住宿期间如果没有在其他地方待满四个小时,会被认为对酒店的环境不满意——到时候前台会上门询问原因。你们六个一起,下午去大厅坐一会儿,等十一点以后就别出房门了,不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应。”
林言皱着眉,扶了他一把,“李哥,你还好吧?”
“我还好。”李正义苦笑:“中午餐厅出了点事,有对小情侣从‘菜’里吃出来……不太好的东西,精神差点崩溃,我去给他们送了药。对了,你们需要药吗?”
“不需要,我们几个还好。”
“那就行。”李正义说:“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我下楼了。”
“等等,李哥,”林言叫住他,“……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你说。”
“就是我们隔壁住的客人,你见过吗?”
“你们隔壁?”李正义皱紧了眉,“205?”
林言点头。
李正义脸色瞬间更加苍白,双目也变得锐利,他一字一顿:“……林言,205根本没住人。这一层只有你们一户客人。你看见的是什么?”
……
林言转身回了屋子。
扶过李正义的房卡没有破损、发热。
他平静地收起房卡,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
——李正义确实是好人。
程娇几人已经把电视开开,调到民生频道,感受人民的光辉。
他一进来,几人立刻问:“怎么了?说那么久的话?”
林言:“李哥让咱们下午多去大厅坐坐,憋在屋里不太好。”
“为什么?”唐文峰很好奇。
林言若无其事的回:“怕有鬼吧。”
众人静了两秒,接着爆发出快活的笑声。
“哈哈哈,谢谢你林言,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多了。”
“只要这家店不是传销窝,鬼我都不怕。”
“真的,只要别骗我钱,什么都行。”
鬼哪有穷鬼可怕。
林言:“……”
林言深深的叹了口气,带大家下楼,刷时长。
楼梯间依旧阴森幽暗。
某一时刻,程娇突然“诶”了一声。
“怎么了?”
“哦,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人,长得挺奇怪的……好白啊,而且耳朵很长,脸圆圆胖胖的。”
程娇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那缓慢走动的身影忽然侧过头,遥遥看了她一眼。虚空中,那两条长长的,竖起的耳朵颤了颤。
程娇急切地加快脚步。
却被身前的林言稳稳挡住。
她有些愤怒,想去推林言。
下一刻,听到唐文峰真心实意的声音:“你视力真好,这么暗的光线都能看见人。”
“暗吗?”程娇迷迷糊糊的回,“还好吧,我裸眼5.0。”
“卧槽,5.0。”
“牛逼啊。”
“这么新的眼珠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一时间“牛逼”声四起。
程娇谦虚的说起心得:“其实也没保护眼睛,平时就做做眼保健操,吃点胡萝卜什么的。”
出口近在眼前,大家边聊天边走出去。
大厅里很静。
U型沙发上坐着许多客人,客人们依旧穿着浴袍,一声不吭地捧着报纸,埋头苦看。
哪怕六只鸭子突然出现,也没人循着声音查看。
直到六只嘎嘎叫的鸭子一屁股坐到他们对面,“真的,我跟你们说,这事儿真的特别离谱,我三舅为了我二舅妈一辈子没娶媳妇。”
捧报纸的客人们:“?”
捧报纸的客人们:“……”我去。
唐文峰绘声绘色:“这事我要说了,你们发誓别往外讲,毕竟老一辈都觉得这是家丑,但圈子里大家差不多都知道。”
“我发誓。”林言最先竖起手指头。
“我也发誓。”明楠一脸严肃。
其他人纷纷效仿,捧报纸的客人们抓心挠肺的频频去看他们。
唐文峰:“我三舅年轻的时候是花花公子,跟我二舅妈联姻,结果订婚后又跟老情人牵扯不清,我二舅妈就踹了他,跟我二舅好了。”
“其实我三舅可喜欢我二舅妈了,但缘分就是这样,你不珍惜,就错过了。”唐文峰感慨。
林言颇感认同:“真的,你说的太对了。”
“怎么,林言你也有一段情?”明楠好奇。
林言:“嗐,我的感情经历那就丰富了。”
何舒文推推眼镜,最不爱八卦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两眼:“咱们同宿舍两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谈过?”
“我这不是怕你们接受不了么。”
何舒文莫名:“我们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林言于是说:“我是男.同。”
“……”
这一秒,客厅恢复了死寂。
沙发上坐着五个僵硬的石雕。
然而死寂之下,隐隐还有暗流在涌动。
不动如山的几个客人终于没忍住,把报纸往下扒拉扒拉,欣赏活的男同。
林言懒洋洋地倚着沙发靠背,冲锋衣拉链拉到下颌,狐狸眼含着笑,怎么看怎么帅,在蒙上一层‘男.同’滤镜后,还是让人排斥不起来。
“不!”死寂被江思思的惨叫打破,“林言,你怎么会是男同呢——你知不知道学校有多少美女想要你微信!!!”
程娇也在发疯,她专门剪得狼尾发型被自己揉成马蜂窝:“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老娘!林言,你知不知道我想过追你啊——”
“等等,程娇你不是女.同?”唐文峰张着嘴,精神直接错乱:“不是,林言你怎么能是男.同?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程娇撸起袖子:“妈的,我现在就来打死你个崽种!”
混乱中,一道冰冷阴险的视线落到众人身上。
林言抬了下头,前台面无表情地站在电脑后,看他们的眼神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林言被他看的心情愉悦,顺口回答几人的问题:“多高?一米八七左右吧。帅,怎么不帅呢?比我大个……嗯……七八岁?”
卧槽!
众人暗暗吸了口气,七八岁?老男人?
“孩子?”林言下意识回答:“哦,他有,也结过婚。”
话一出口,林言就察觉到不对。
他立刻想要补救,鼻尖先闻到一股烟味,程娇夹了根女士香烟,眼神沧桑,闷头抽掉一根,还是想不明白。
“但他——”林言绞尽脑汁,努力想上个世界路易身上的优点:“富可敌国。”
家里还有皇位能继承。
唐文峰沉重的拍拍他的肩膀:“言啊,哥们我也很有钱啊。”
“我他妈……”他眼睛都红了,看着林言,苦口婆心地说:“我还比他年轻。”
林言一阵恶寒,“你也喜欢我?”
唐文峰默默收起来手:“我的意思是,你需要钱,可以来找我要啊。”
“我悟了,我终于悟了。”江思思敲了下脑袋,冷不丁问:“林言,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母亲重病,父亲赌博,欠款百万,勤工俭学那个类型的。”
林言冷漠脸:“不是。”
“我们是自由恋爱。”他再次强调。
然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更痛了。
“也行,什么时候把他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何舒文叹口气,打破沉默,主动帮他解围。
林言顿了顿,说:“他……我暂时联系不上他,等能联系上,肯定带他来见你们。”
何舒文:“……”
何舒文痛心疾首:“你就宠他吧。”
“小伙砸,你是咋跟人家认识的?”一个大哥终于忍不住了,把报纸放下,大哥光头、花臂、纹身,说话一股子大碴子味儿,找程娇借了根烟,实在是想不明白:“你对象跟我一个年纪啊?”
他旁边坐着一对小情侣,小情侣估计忍好久了,一听自己这边有人先开口,立刻把报纸放下,竖着耳朵听。
其他客人们或多或少的都表露出正常人八卦时的姿态,唯有三个坐在角落的客人,五官青白交错,眼睛里只能看得见眼白,看不见瞳孔。
‘他们’依旧僵硬的看着报纸,一动不动。
林言着重看了眼那边三个人,大哥嗡声提醒:“小伙子,别看。”
林言收回视线,旁边明楠几人很自来熟,聊了两句就跟身边人混熟了。大学生这个物种,放哪儿都是吉祥物,未经社会雕琢,心地纯善,虽然蠢蠢的,但危险之中,他们也令人下意识地相信。
林言给何舒文使了个眼色,何舒文皱了下眉,恍然,不动声色地加入其他人的话题,跟大家套近乎。
“大哥,”林言问:“这酒店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摸了把光头:“我也不知道咋跟你说,这酒店不太科学。酒店门口的温馨提示你们看了没?”
“看了。”
“那就好好遵守,天黑了以后别乱跑,熬到退房那天就能走了。”
“我们是明天下午五点退房。”
大哥抽了口烟,声音更低:“那今晚你们注意点,千万千万别出门。前天有对小情侣,本来昨天能走的,半夜不知道咋的,出了门。我已经两天没看见他们了。”
“我,还有我身边这些人。我们都是一个旅行团的,报的是十天游,今天才第七天,还得熬三天才能走。妈的,老子出去第一个带人来拆了这破酒店。”
跟大哥的交流中,林言才得知,大哥他们只知道这酒店有古怪,但具体什么古怪,一概不知。
诡异的事件尚未降临到他们身上。
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名叫李正义的员工,一直在帮助他们。
今天的大厅难得愉快,大家就这么一块刷够了四个小时的时间,然后上楼,回各自的房间。
明楠他们也得知了这些人的房间号。
301到305。
据大哥所言,只有301和302住人了,男的跟男的挤一间,女的跟女的挤一间。
分别前,林言扯住大哥,低声又迅速地跟他说了一句话。
大哥的脸色瞬间一变,瞳孔骤缩,深深的对他点下头。
-
大厅里跟陌生人亲切而友好的交谈,冲散了众人心底的不安。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
大家一边吃面包饼干,一边看电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终于,晚上十一点如期而至。
“啪嗒——”灯熄灭了。
十一点,酒店统一断电。
挤了六个人的房间莫名变得空旷宽阔,大家诡异的感到一种恐惧,头皮发麻的屏息着,唐文峰用气音说:“我包里有手电筒。”
夜爬自然要准备手电。
唐文峰想去找,林言阻止了他:“别。”
黑暗中的光亮,会吸引东西过来。
林言仔细回忆酒店温馨提示上写的规则,“晚上十一点到次日七点半,是休息时间。既然是休息时间,就不能有光……大家都躺好。”
“可是我想上厕所。”唐文峰绝望道。
程娇啧一声:“你屁事怎么这么多?”
“没办法,我是尿眠体。”唐文峰:“谁陪我去下厕所?”
何舒文忍了忍:“让你躺好,不是让你睡觉,憋着。”
唐文峰老老实实的:“哦。”
女生们因为害怕,全都挤到一张床上,剩下两张床拼到一块,三个男生躺在上面。没有人贸然出声,林言睁着眼睛,莫名感觉到一股睡意。
酒店的床好像有魔力,令人沾上就忍不住打哈欠。
林言叫醒众人,大家挨个坐到沙发上,坐上不过几秒,睡意依旧挥之不散,浓重的睡意如若沼泽,越挣扎陷的越深。
……
迷迷糊糊间,林言听到敲门的声音。
“咚”
“咚咚”
“咚咚咚”
接着,是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飘荡在走廊上。
屋外响起小女孩的声音,她敲着门,说着:“林言,开门呀。”
“唐文峰,开门呀。”
“何舒文……明楠……江思思……快开门呀。”
“开门呀开门呀开门呀——”
剧痛冲击着大脑,林言看见了一片森林,幽深、诡异,树影幢幢,疯狂的呓语、颠倒的世界,全部在精神世界里旋转。
林言感到一阵恶心,很想吐。
他在这种失重感中醒了过来。
大汗淋漓的睁开眼,林言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程娇不知何时站在他床头,静静的。
女生秀气的小脸青白交加,眼珠上翻,眼白明显,唇瓣异样的鲜红,她低头看着林言,嗓音沙哑诡异,“……为什么,不开门?”
她举起右手,林言看见她手里握着的台灯,关键时刻,全凭直觉朝一旁夺去——
“哐当!”巨响震天。
然而其他人依旧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门外的小姑娘嘻嘻笑了起来。
走廊上开着昏黄的壁灯,林言看见门底的缝隙,被一片阴影遮住。电光火石间,他瞬间躺下,缝隙后,缓缓露出了一双眼睛。
洋娃娃睁着碧绿的眼珠,趴在地上,窥探的望向屋内。
发现程娇独自一人站着,林言则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洋娃娃的笑声愈发得意,它低低的对程娇说:“出来吧。”
“出来。”
程娇丢掉手里的台灯,僵硬的一步步走向屋外。
“嘎吱——”
门被推开。
洋娃娃贪婪的看着屋内众人,却没有动。
它带着程娇走了。
门很快被关上,林言屏住呼吸,几秒后,缝隙后幽幽的又露出一双眼睛,绿眼睛里藏着恶意,洋娃娃惋惜的叹口气,走廊上终于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一前一后。
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了,林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他准备追出去。
“娇娇……”压抑的哭声却在耳边响起。
林言这才发现,所有人居然都是醒着的。
“你们——”林言:“你们都醒了?”
“嗯,我看见娇娇在你面前站着,想叫你,但一直没法睁眼,也没法开口,然后……然后我就看见娇娇,她自己走出去了。”明楠痛苦地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思思也白着脸。
“没时间说太多了,你们在屋里等着,我去把程娇带回来。”林言迅速从背包里抽出棒球棒,胳膊却忽然被扯住:“不行!”
何舒文声音有点抖,强撑着理智:“林言,你知道的,这里不是传销窝……你不能去!”
“那娃娃是非人生物,程娇已经被污染了,我们只能等白天,或者规则生效的时间——”何舒文:“你冷静一点!”
“就是,林言,你冷静点!”唐文峰急道:“要去咱们一起去啊!”
明楠已经抹干净眼泪,从沙发上爬起来,哆嗦着手翻出来登山棍。
江思思扶着她,红着眼眶跟她并肩站着。
“你们——!”何舒文紧绷着脸,恨不得挨个揍醒他们。
唐文峰低头看他,拍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没有不正经,而是正色道:“老何,咱们一块出来的,得一块回去。”
何舒文深吸一口气,狼狈的偏过去头。
他沉默不语的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指尖血染到胸口的玉佩上:“你们知道个屁。都老实呆着,我去把程娇带回来。”
唐文峰摁着他肩膀的力度没松,只问:“林言,你答应不?”
“不答应。”林言头也没回,低头系鞋带。
“我们也一块去。”明楠说。
何舒文张张口,嗓子像被石头堵住,几秒后,他闷声道:“那就一块吧。……先说好,一会儿不论看见什么,都别晕,也别叫。”
“用得着你说。”唐文峰眼神沉了下来:“这酒店有多邪门,我们早就猜到了。”
*
204的门开了。
酒店内所有非人生物都有所感应,纷纷露出急切的表情。
对于204全员,没有一个非人生物不讨厌他们。
这群愚蠢的大学生跟天生少根筋似的,就知道嘻嘻哈哈。还把他们的其他猎物也带的嘻嘻哈哈,唯一一个被蛊惑成功的,还是因为无意间直视了不可名状之物。
“204……”虚空中,一个声音低低响起,满怀恶意:“我去会会他们……”
-
刚离开屋内,一股莫名的恐惧便环绕住众人。
那是一种难言的、仿佛灵魂都在被窥探的刺痛感。
对面的楼梯消失了。
这条长廊变成封闭式的盒子。
而他们,就是被困在盒子里的蚂蚁。
“楼梯消失了!”明楠压抑道。
“程娇不在二楼,”林言说:“我听见她的脚步声是往楼上去的。”
“现在怎么办?”
林言看了眼走廊尽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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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二楼走廊尽头,隐隐浮现出现一道银色。
虚空之中,扭曲的黑影在墙壁上拓出一个正方形。
“滴”的一声。
凭空浮现的电梯滑开门。
一道身影僵硬的走了出来。
它的面容模糊不清。
躲在暗处的众人,只能看清它长长的耳朵、白色的皮毛。它穿着红色制服,竖起的耳朵垂下,两个眼珠通红,板牙也露在唇瓣外。
林言感到头皮发麻。
可其他人却毫无察觉。
明楠喃喃自语,怔怔地看着那道影子,说:“我、我感觉我见过他。他长得……好像我男朋友。”
江思思:“不,他像我家哥哥,好帅啊。”
唐文峰:“可我怎么看见了我太爷……”
何舒文:“你们醒醒!这根本不是人!这是兔子!”
人,是可以直立行走,五官从上至下排列为眼睛、鼻子、嘴巴,且眼睛横向对称分布在鼻子两侧的生物。
何舒文跟林言一左一右,往几人肩膀上拍。
好一会儿,他们才清醒过来,眼里顿时流露出惊悚与后怕,这里怎么会有……兔头人!
见他们都醒了,何舒文藏在拐角处,继续观察。这兔子员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眼里闪过阴毒的光,它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踮着脚尖,身体前倾。
何舒文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踮着脚尖走路,这是——”
明楠:“体育生。”
何舒文:“?”
江思思:“难怪需要沉淀。”
唐文峰快给这两个女的跪了:“姐,我的亲姐,你们看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林言无声忍笑。
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有意思,本以为会是个处处危机、抱头鼠窜的灵异世界,但实在没办法,缺根筋的大学生们乘以五,这个影响力就很可怕了。
根本怕不起来。
“那咱们现在在这缩着,是个什么章程?”明楠认真问。
林言:“看着那个兔子没?咱们得想办法,扒了他的衣服。”
明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通:“你打算扮成酒店员工?”
林言点头:“规则说住户不能进入电梯,不能离开房间。但没说员工。”
大家都是普通人,真跟邪物硬碰硬,肯定打不过。
林言观察了一下兔头人的身形、特点,悄无声息的带着人往客房跑。
204客房就在身后。
刷了房卡,房门弹开一条缝隙。
五人迅速躲进去,林言朝他们比了个手势,大家控制住呼吸的频率,很快,便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
林言趴在门上,听见的却是程娇的声音。
“林言,何舒文,快开门!是我啊,我跑出来了……”
听见这声音,林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大脑浑浑噩噩,雾蒙蒙的,雾气中站着一个身影,程娇含着泪,正在门外疯狂拍门,不停的祈求他们放自己进来。
明楠焦急的扑到门上:“娇娇?娇娇!你跑出来了?何舒文,快给娇娇开门!”
江思思:“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快点开门啊,门外是娇娇!”
唐文峰使劲皱眉,脸绷得紧紧的,呼吸也很急促,一圈就要砸到堵门的何舒文脸上:“老何,你他妈疯了?程娇有危险!开门!”
这一拳划破风声,唐文峰面红耳赤,眼里透出狰狞的血丝,像一只快要暴走的兽。明楠江思思和他同仇敌忾,尖声叫着:“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尖利的声音化作黑沉的海水,要淹没他的呼吸和理智。
何舒文脸色苍白,胸前的青色玉佩隐隐发着光,他胸口重重喘息,艰涩的说:“你们清醒点……外面的不是程娇,林言,林言!”
他急切地去叫林言的名字。
完了,如果连林言都失了智,那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唐文峰他们!
何舒文心一沉,咬死了牙关,继续堵在门后。
“……听见了。”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喘息的男声。
何舒文转过头。
林言靠在那里,同样抵着门,他额头有些冷汗,乌黑的发散落在脸侧,眼眸明亮,自嘲般的笑:“这兔头人有点东西,差点真给我迷住了。”
何舒文:“你审美别太怪。”
“……”林言:“我的意思是,我差点被他迷惑住。”
“啊啊啊——开门啊——”明楠张牙舞爪的推他们,她的力气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凶狠的龇牙。
江思思不遑多让,唐文峰也像头愤怒的公牛。
林言反手掏出手机,立刻点击录像,对准他们,沉声说:“你们再说一遍,要干什么?”
明楠条件反射的拨拨刘海,矜持的龇牙:“开门!我叫你们开门!”
江思思则虎视眈眈的盯着镜头,幽幽道:“放‘她’进来。”
唐文峰一点也不知道表情管理,哐哐捶胸口,仰天长啸,粗暴道:“开门——吼——开门!”
录了个长达三分钟的视频。
林言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扭头对何舒文说:“开门吧。”
何舒文一惊:“可是……”
林言:“开。”
何舒文看看他,再看看群魔乱舞的其他人,叹口气,开了门。
门外,走廊幽幽亮着昏黄的光。
‘程娇’含泪坐在地上,声声泣血,朝他们伸出手:“林言,林言你拉我一把,我动不了了,我怎么——”
林言重新点开录像,对准它:“不拉,你自己没有脚吗?”
‘程娇’一僵。
它卡了壳,默默垂泪,哭的整张脸通红,可怜又卑微:“我求求你们,带我进去,求求你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才不是。”林言无情道:“你就是馋我的身子,你不纯粹。”
‘程娇’哭声猛地变得尖利,它又去看何舒文:“舒文……舒文,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呵。”何舒文冷笑:“我不是你的备胎,刚才不找我,被拒绝了才知道我的好,告诉你,我很高贵,你不配。”
‘程娇’看看他,再看看林言。
‘她’的神情一点点变了,狼尾发型变成圆圆的脑袋,白色毛发杂乱的竖起,两条耳朵竖在脑门上,猩红的眼珠子闪过怨毒,声音细而尖,“我要杀了你们!”
它眼中闪过乱象。
那一瞬间,精神攻击犹如潮水。
疯狂颠乱的呓语,幽暗的森林,一条条蠕虫似的藤蔓,缠绕着一个巨大的茧。
那茧包裹在层层保护下,表皮是无数双蠕动的眼睛。
鼓胀胀的,随时会流出猩红的血水。
林言看见了酒店外观,酒店……是它的一层保护膜。
扑通扑通。
茧内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艰难的回过神,林言满头冷汗,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抬起了脚,马上就要越过门槛。
那兔头人就站在距离他们一臂之隔地方。
唐文峰、明楠、江思思已经麻木的走了出去,如一个个提线木偶,乖顺的站在它身后。
何舒文也走出房门。
只有林言,眼神恍惚,像鬼打墙一般,不停的往门槛上撞。他的表现令兔头人没了耐心,兔头人谨慎的走向林言,打算拉住林言乱挥的胳膊,把他拽出来。
它成功拽住林言的胳膊,嘴角挑起阴恻恻的笑,正要使劲,手掌突然感觉到灼烧般的痛感。
倏地觉察到不对,它近乎惊恐地低头,林言唇边含笑,被他抓住的胳膊一动不动,掌心里却用胶布缠着一张房卡。
“你——”兔头人暴怒,兔牙变得锋利,里面有着残存的血肉组织。
“你什么?”趁它被房卡的规则之力灼伤,林言使出吃奶的劲,反手抓住它的胳膊,死死的、咬牙切齿的,拖住它的身体,厉声吼道:“——何舒文!唐文峰!”
那一刻,兔头人心底忽地产生极为不妙的预感。
它立刻扭过头,就见两个男生疯了般扑向它的后背,狠狠的推它、撞它。
“进去!!!”
遇事不决,靓仔力学。
三个靓仔一同使劲。
它凄厉的叫:“滚开!滚——松手!你们这些臭老鼠,该死的,我要吃了你们,我一定要吃了你们!”
抵抗的力气越来越小,随着兔头人踏入房间,规则之力开始生效。
保护人类的规则之力排斥一切非人生物,兔头人嘴里爆发出惨烈的吼声,它淌下血泪,终于,在彻底踏入房间范围后,不甘的晕了过去。
这兔子重的像座小山。
要不是仰仗规则的庇护,林言他们对上它将毫无胜算。
昏迷的兔头人被五花大绑,唐文峰负责监视它。明楠和江思思虚弱的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息。
兔头人的工作服被扒下。
没时间耽误,林言想着不知在何处的程娇,深吸一口气,准备换上。
“等等,”何舒文阻止他:“我又想了下,林言,如果规则是保护我们旅客、或者间接保护我们旅客的方式。你如果变成了酒店员工,岂不是会遭遇其他危险?”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林言快速对他说:“别忘了,工作人员里有人类。”
那些佩戴工作证的工作人员。
比如李正义,比如其他人。
只要找到他们,顺利与他们汇合,这一晚的危险程度将大大降低。
何舒文还是担心,唐文峰也摇起头:“不行,林言,你真不能去。”
林言瞥他:“你又有什么意见?”
“我只能说,隔行如隔山。”
林言:“?”
其他人:“?”
“你、你有病?”明楠气若游丝的骂。
唐文峰义正言辞:“我说的不对吗?拜托,你们别忘了我家开酒店的!怎么扮演一个酒店员工,难道有人比我更懂吗?”
林言:“……”
唐文峰继续:“而且这可不是简单的扮演游戏,这兔子可是坏蛋,扮坏蛋,那我更有经验了。你们是不知道,高中三年我唐文峰的名字,那就是校霸的代名词,多少女生排着队想跟我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虽然唐文峰得瑟的模样挺欠揍,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林言犹豫着停下动作,唐文峰眼疾手快,迅速把裤子外套扯过来穿自己身上,别的不说,唐文峰长着一张痞帅的脸,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是挺凶的,看着不是好人。
他回忆了下兔头人的模样,嘴角很快勾起阴恻恻的冷笑,压低眉眼,弓腰朝众人走来。
就这么几步路,走的不像坏蛋,像蛋坏了。
林言:“……”
其他人:“……”
昏迷的兔头人:“……”
真是疯了,他们才会听唐文峰在这废话。
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林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脚踹翻他,言简意赅:“闭嘴,脱。”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