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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影拐过露台角落, 出现在眼前。
影影绰绰的夜色下,晾晒的衣服随风飘扬,整栋楼丝毫声音也无, 静的唯有哗哗大作的水声。
那走在前面的人影粗暴的抚开挡在眼前的湿衣服,胳膊上有道锋利的伤口,缠着纱布,哼笑一声,直直朝林言看来:“就是你啊?那个哑巴的男朋友?”
林言疑惑的目光缓缓转沉, 看着他们。
“就是他,二哥。”后一步进来的人影道。
是早晨那个胖男人。
依旧是和善的声音,胖男人语气里却压着狠意:“我已经警告过这层的租户了, 不要命的尽管出来。二哥, 你放心,不会有人告密。”
男人满意的看他一眼,大手拍拍他的后背:“干得不错。”
转过头,他再次看向面无表情地林言, 惨白的一缕月光下,少年身板清瘦柔韧, 宽大的衣衫随风鼓动, 包不住极具少年感的意气与体态。
是蓬勃的、温热的、柔软的身体。
男人眯起眼睛, 眼里透出一丝欲/色, 出差回来后他满腹心思都放在抑制剂上, 并没有注意隔壁这户新来的人家。
这是他第一次见林言,骨子里的念头蠢蠢欲动, 他脸上扯出一抹笑, 刀疤随之如爬动的虫子一般扭曲起来。
“林言……是吗?”他挑起眉, 笑得意味深长:“跟个哑巴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 跟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胖男人几乎是同一时刻抬起头,“二哥!”
看出男人眼里的意动,胖男人险些昏过去,生怕这档口男人还能起邪心:“不行啊,二哥,大哥说了速战速决,你别忘了咱们手里的东西……不能给外人看见啊!”
男人啧一声,不耐烦的拍开胖男人的手,险些把胖男人扇倒:“我知道,用得着你多嘴。”
小声嘟囔了句晦气,他终于压下邪念,走向林言。
压根没把林言放进眼里,他步伐轻松随意,一只手插着裤兜,说话的语气也狂妄的像主宰人生死的刽子手。
“也算你倒霉,爷想放过你也放不掉,老老实实挨这顿打,带着你那个哑巴男朋友滚蛋,别再来云城,不然老子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起风了。
寒冷的风顺着露台吹入,晃起大片大片衣衫的阴影。
胖男人满含恶意的抬头,早上被林言堵的胃疼的恶气终于出掉,想到林言一会儿会被揍成什么样,他就有些期待。
怀揣着这种难言的期待,他迫不及待地跟在男人身后,向前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光线渐渐变得清晰。
胖男人莫名对上一双极其平静的眼眸。
乌眸如水,澄黑狭长。
只是看起来忽明忽暗,有点瘆人。
少年不知何时关上了水龙头,站在水池前,静静凝视着他们,终于开了口,问:“你们说谁是哑巴?”
*
小巷寂静幽长。
两侧墙壁上覆盖着斑驳青苔。
李湖穿着短裤,冷的瑟瑟发抖,边往便利店赶,边后悔下楼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手机。
他只是下楼扔个垃圾,没想到就被便利店的临时工逮到了,急着问他有一货车的货拉来了,该怎么处理。
这临时工李湖没见过,不过便利店临时工就是干不了多久,几乎一周换一个人,他也习惯了。
“你说有一货车的货拉过来了?”被冰凉的晚风一吹,急得发懵的脑袋清醒过来,李湖觉得有点不对劲,陈国文什么时候改用货车拉货了,“确定吗?是咱们店的?不是后面商场的?”
临时工是个瘦猴似的青年,尖嘴猴腮,顶着个锅盖头,穿着小脚裤豆豆鞋,两条竹竿似的腿在风中打着摆,说话也颠三倒四,没有条理。
“是啊李哥!一辆大货车,平时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车,我这不慌了吗,才来找你。”
李湖越听越奇怪,步伐不禁慢下来:“你找我干嘛?给陈叔打个电话啊。”
“哎呀,”临时工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拉着他赶紧跑,声音也尖利起来:“李哥,别磨叽了!我这不没陈叔电话么!”
古怪的感觉愈深,在又经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后,李湖停下脚步,死死皱起眉:“你没陈叔电话?不可能,陈叔招人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拉进微信群,加电话——”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瘦长瘦长的人影突然拔开腿,灵活的往另一道小巷里钻去。
李湖眼皮一跳,登时提高声音,想也不想就去追:“你不是临时工?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他妈站住!再跑个试试!”
李湖只是看着文弱书生气,实际上农村长大的孩子哪有文弱的,打小就爬树摸鱼,尤其李湖还经常上山找李生铭的老巢,两条腿一蹬,换双运动鞋就能去跑马拉松。
瘦猴也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惨叫一声,声音气喘吁吁的从夜色里飘过来:“别、别他妈追了……再追、再追你那两个兄弟就要被打死了!”
……林言?纪妄?
瞳孔骤缩,李湖顿时想明白今晚发生这一切。
无数念头翻转,他咬紧牙关,循着声音总算在巷尾逮住这瘦猴。
瘦猴吱哇乱叫,虚脱的快要倒下,嘴里脏话直往外蹦,正想再骂两句李湖这人尽皆知的老好人,下一秒,膝盖骨猛地被踹了一脚,“砰——”的一声,他猝然跪地,剧痛传到天灵盖,叫都叫不出来。
夜色下,李湖面色狠厉,后背布满潮湿的汗,他粗暴的拽起瘦猴的手,用垃圾袋往他手腕上缠了整整三圈,接着像赶羊一样一脚踹上青年的后背,逼迫他跑起来。
“我两个兄弟要是有事,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他压抑着声音,厉声道:“别他妈装死……往前跑!”
……
一路风驰电掣,心惊胆战。
在发现整栋出租楼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后,李湖彻底白了脸。
拖着动弹不得的瘦猴上楼,上楼途中,想到这半个月来和林言纪妄的相处,他眼圈微微发红。
是他的错。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情况有异,或者稍微去打听一下上任租户是怎么离开的,林言和纪妄都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想到瘦猴嘴里的话,李湖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如果林言和纪妄真的出了事……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那三个败类。
对两个孩子都能下这种狠手,这三个败类再在出租楼住下去,说不定还会犯更多的罪。
二楼近在眼前,瘦猴一路上一声不吭,好像发现李湖也不是好惹的,他连走路速度都不敢慢一点,生怕李湖再给他来上一脚。
二楼长廊寂静一片。
所有租户门窗紧闭,一点声音也无。
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有人愿意为他人承担风险。
知道那三个滚刀肉不怕进局子,也不怕警察,两个进去了外面还能留着一个接应,对于这种人,大家都是能避则避。
又朝前走了几步,隐隐听见二楼露台有声音,李湖心神一紧,拔腿就冲——瘦猴被他拖得踉踉跄跄,不同念头闪过脑海,生怕李湖一会儿看见两个兄弟的惨样,会失去理智折磨他,连忙挣扎着扭动起来,讨好的说:
“李哥!李哥你听我一句劝,别跟牛老大他们对着干。他们路子可野了,手里没少干过这种事,都他妈没证据,警察也拿他们没辙。你那两个兄弟要是住院,我掏钱,多少我都掏,就是你先把我松开,不然我也不好拿手机……”
“哐当——”
露台近在眼前,一个人影闷哼着猛地从露台内飞了出来,瘦猴瞬间闭嘴,两股颤颤,噤若寒蝉。
人影重重倒地,接连撞翻门口几个洗衣桶,趴在地上,像蠕动的爬虫,在地上不停抽搐。
巨响之下,二楼越发死寂。
几个窗帘动了动,悄悄围观的租户消失在帘后。
李湖看着那趴在地上,呕出一嘴血的人影,大脑一片空白,耳鸣了足足两秒,才虚软的朝爬也爬不起来的人影走过去,“林……纪……兄弟!”
步子迈出一步,一股难言的危机感突然袭上心头,他硬生生停下脚步,紧接着,露台内又是一盆水兜头泼出来。
水是涮拖把的水,腥臭难闻,还有丝丝头发。
瘦猴已经受不了了:“yue……牛、牛大哥,你别泼了,是、是我啊,我是王戈朗啊,快救我——”
他话音落下,露台内一个人影也不急不缓的走近,清朗平静地声音满含嘲弄,随着晚风飘了出来:“傻逼,我劝你对着涮拖布水照照镜子,就凭你这又丑又秃的衰样,还他妈想包/养我?”
“现在,当着我的面,再逼逼一句?”
李湖:“?”
瘦猴:“?”
两人一脸迷茫,看着露台内那道越来越清晰的人影。
少年嫌弃的端着拖布盆,随手往旁边一撂,短裤和衣摆都被脏水浸湿,他扯起被弄湿的部分,拧开水龙头,自顾自撩水冲起来。
不过身形看着有点不稳,翘起的一条瓷白笔直的小腿不知道踩在哪里,起起伏伏。
李湖呆滞的目光下滑,看见地板上有气进没气出,被踩在脚下动也不动,只会哀嚎呻/吟的肥大身影。
“救、救命啊……”人影声音气若游丝,好像还剩下最后一口气,肥硕的身体拼命往前蠕动:“救命……救——”
呼救声戛然而止。
林言不耐烦踩到他脸上,恶狠狠一跺,胖男人白眼一翻,彻底晕了。
“三、三哥……?”瘦猴忽然哆哆嗦嗦的出声,看着那张晕后逐渐变得清楚的脸。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咔嘣咔嘣,像个机器人一样,难以置信的去看另一个瘫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影:“……二、二、二哥?”
哗啦啦的水声一停,瘦猴一个激灵。
他惶恐的抬头,发现露台上的少年扭头看了过来,清凌凌的黑眸弯出一点柔和的弧度,问他:“你刚才叫他们什么? ”
瘦猴:“……”
瘦猴白眼一翻,也晕了。
把瘫成烂泥的瘦猴锁进自己家,李湖还是有点恍惚,浑浑噩噩的转过身,看着林言细瘦的胳膊腿,再看看几乎是被他一脚踹飞出两米远的凶悍男人。
“林、林言啊……”关上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的适不适宜:“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言烦躁的拧着眉,衣摆和短裤湿淋淋的,用洗衣液草草洗掉沾上的污渍,此时有点苦恼的盯着水池里的洗衣盆,“就是衣服白洗了。”
洗衣液都被用到他身上了,这一盆的衣服还得重新泡。
也不知道纪妄还会不会让他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湖喃喃自语,讪笑:“没想到你能一打三,这三个畜生横行霸道那么久,今天可算遭报应了……那个,冒昧的问一下,你学过kongfu?”
中国kongfu?
少林寺kongfu?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早知道中国kongfu这么牛逼,当初他也去学了,指不定这会儿李生铭就得拄拐做研究。
李湖扼腕。
林言:“?”
林言倏然转过身,没理会他话里的问题,语气陡然急促起来:“你说什么?几个?”
“三个啊,”李湖道,数数地上的人影,脸色顿时一变:“还有一个alpha……他不在这!”
电光火石之间,林言已经推开他跑了出去,走廊依旧静谧黑森,林家的门半开,在夜色中怵怵晃动。
“铛——铛——”
锁扣一开一合。
被晚风吹的来回摇摆。
林言正要上前,不知道看见什么,眸光微凝。
……
微阖的门已经被推开,一只苍白的手散漫的探出,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不轻不重的摁在门檐边,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凝固在空中,压抑而混乱的alpha信息素气息——
李湖的神色在这一秒彻底变了,几近惊惶的吼道:“纪妄?你控制一下信息素!”
被呼唤的人影从门后出现。
男生身形劲瘦而优越,短短的白T恤穿在身上,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干,几缕碎发搭在高深的眉骨,一双冷厉乌沉的凤眸直直扫来,眼白处染着些许血丝,夹杂着戾气与冰冷,居高临下、不容置疑的定格在林言身上。
像锁定猎物的凶兽,在这一秒,极具威慑力。
林言犹疑的停下脚步,有点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什么情况:“……哥?”
他试探的叫。
纪妄撩起眼皮,沉沉的盯着他,幽黑的瞳孔里映出小小一个人影,如若囚笼。
即便如此,林言还是顶着莫名的压力,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担心地问:“你没事吧?刚才有两个傻逼找我麻烦,家里有陌生人来过吗?你——”
他目光偏移,瞥向门锁,同时,也看见玄关处倒在地上,胸膛毫无起伏,仿佛已经死了的一个陌生人影。
“……”心跳飙升,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林言的声音仿佛被海绵堵住,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
直到颈侧的头发被撩了撩,他嗡鸣着的耳膜才重新听见声音。
是细微的、低沉的呼吸声。
转过头,林言神情明显一愣,茫然地看着垂眸朝自己逼近的alpha。
alpha英俊立体面庞被清冷的月光勾染,眼睫如鸦羽般浓密,像一头蛰伏着的野兽,对送上门的猎物轻轻下了口,撩起对方挡在脖颈处的发丝,嗅闻味道。
挺直的鼻梁似有若无的触碰着颈侧细腻的肤肉,林言蜷起肩膀,身体不自觉僵硬的崩起,感觉这个姿势不太对,一侧头,却又能看见纪妄平静、餍足的神情,这让他陷入两难境地,只能莫名温顺的靠在纪妄胸前,一边被嗅,一边求助的去看两性关系研究人员·李湖。
李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后退,见状,连忙对林言比划手势。
他指指纪妄,杀鸡抹脖的又开始抹脖子,之后又指向林家的房门,然后重重点头。
——纪妄,易感期,赶紧关屋子里去!
林言恍然,也跟着点头。
下一秒,他从纪妄怀里钻出去,拉着alpha进了屋,“啪嗒”一声,甩上了门。
李湖:“……”
李湖:“…………”
你他妈不是懂手语吗?!!!
他被这一声响震的天灵感直跳,人都麻了。
想到易感期的alpha有多危险,又一刻不停地冲回自己房间,从试验台上拿出最后一管alpha抑制剂,连滚带爬地跑到林家门口,在靠走廊一侧的窗户外拼命朝林言招手。
林言!
抑制剂!
给纪妄打!
李湖拿着抑制剂来了。
隔着一条缝隙,被眼眸猩红的alpha睨了眼。
李湖拿着抑制剂走了。
李湖:“……”
给一对小情侣抑制剂的我好像个傻子。
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