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颜额脸上是一抹肃杀,目光从眼前的几人中扫过,却并不语。
“大战在即,还请将军马上拿定主意。“御安身穿赤红战袍,如墨乌黑,如雪亮丽的秀发被高高束起,素白的脸上面容精致,正是最好的十六年华。
“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马上上战场,我打头阵,你在后方支援。“努颜额看向慕容司说道。
“是。“原本定下打头阵的人并不是他,慕容司有些疑虑,想到之前御安说的军营中有细作的事情,便也没有多问,马上朝着帐篷外面走去。
“将军,你是我方实力最强之人,为防对方使出奸计,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让我来打头阵吧。“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御安对着努颜额说道。
努颜额多看了御安两眼,心底默默叹息之后,敛下了眸光:“你九岁的时候便入了军营,本将了解你,你也应该了解本将。“
御安听着努颜额意味不明的一番话,垂下头来,只得点了点头,往外走去。手心紧紧捏着,唇角不觉已经被咬破。
努颜额做出的决定,绝对不容被改变。他也是综合考虑了一切的后果,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一战一触即发,荣锦一人在帐篷之中,百无聊赖的吃着糕点,自己同自己下棋,整整下了一日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黑白两子看得她有些烦躁,便索性将棋子统统收了起来,走到外面去,听着远方传来的嘶吼声,
和利刃冰凉的声音。
荣锦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这场大战,是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的。因为她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会受到伤害。不管是司哥哥也好,是舅舅也好,还是一直给自己做糕点的御安姐姐都好。
希望司哥哥,御安姐姐和舅舅不要有事,荣锦蹲在一旁,在地上胡乱画着符,最后一笔还未勾勒完,便听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将军重伤,赶快来人!“声音刚落下,几人便渐渐靠近,离开时方还是意气风发的努颜额,已经气息微弱的躺在了担架上,满身是伤口,身上不知**入了多少只箭。
荣锦冲上前去,看清楚努颜额的模样时,眼泪便忍不住哗啦啦的落了下来:“舅舅,舅舅……“荣锦根本没有想到,舅舅会忽然受伤,虽然一直都说舅舅对自己现在没有以前好了,但是荣锦更不希望看到舅舅受到一丝丝的伤害啊!
软软的声音落下,只是没有半点回应。
“公主殿下,还请回去吧。“一旁的人不忍叫荣锦看到这番场景,便将她拉了下去。公主不过是小孩子,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吧!终究,这些人,都不希望,荣锦会受到一点刺激。
只是荣锦完全不受控制,一直执着的守在努颜额的帐篷外面。不,她就要守在舅舅的身边,她不要舅舅有事。她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如果连舅舅都没有了,她一个人又该如何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快到天明之时,一战暂时中止,御安和慕容司手中端着头盔,朝着荣锦走了过来。
“小丫头。“慕容司宽大的手掌放在荣锦头顶,轻轻揉了揉,却不知应当说什么。他知道,现在的荣锦,心里非常的难受,但是他的心里何尝不是一样呢?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自然不会流泪,也不会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
荣锦原本没有继续哭下去,看见两人回来的时候,泪珠子又好似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司哥哥,他们说舅舅很有可能会离开。“荣锦一想到舅舅也会离开自己,心里便难受的要命。母后都已经离开了,她更加害怕舅舅现在也会离开。
慕容司在努颜额之后支援,遥遥看见他走进敌方的陷阱,也看见他如何受伤,自然很清楚,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想去看看舅舅吗?“慕容司问道,声音难得轻柔。毕竟现在荣锦的心情不太稳定,他自然不会对荣锦凶巴巴的,也希望荣锦能够赶快心情好起来。但似乎,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罢了!
荣锦坚定的点了点头。
慕容司和御安一同带着荣锦往帐篷中走去了。
“二位副将,怎么将小公主带进来了?“一人正说着,便想要将荣锦带出去。努颜额身上四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刚流出的鲜血,脸色更是苍白不已,这样的场景,实在不适合让荣锦看见。他们真的不希望,荣锦小公主面对现在的一切,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
太残忍了一些。
“就让她待在这里吧。”慕容司语气坚定,不容人质疑。慕容司知道,如果荣锦不在的话,心情会更加的难受。
他经历过,自然知道,若是让荣锦错过了努颜额的最后一面,恐怕会成为她一生的心结。
荣锦轻轻拉着努颜额的一只手指,只怕稍稍重了,会弄疼了他。
“舅舅,你怎样了?”荣锦轻轻的问道,声音低得只能隐隐听见。
努颜额指尖动了动,似乎想要去触碰荣锦,却总是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嘴唇轻轻蠕动:“锦儿,听司哥哥的话。”
荣锦摇了摇头:“不,锦儿只听舅舅的话,舅舅不要离开。”
努颜额唇角划过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只是因为脸上的鲜血,显得有些狰狞。
“副将。”
“末将在。”慕容司走上前一步,应道。
“替我照顾锦儿,只是最后一道军令。“听着努颜额的话,慕容司便知道,他的大限将至了。
慕容司颔首:“不辱军令。“
身后的御安目光一直落在努颜额身上,带着愧疚和哀伤,眉头紧紧蹙起。
“御安。“
“末将在。“未想到努颜额会突然唤她的名字,御安一怔,马上应道。
“你从前做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走罢。“说罢,努颜额缓缓闭上了眼,神色平静,好似没有半点痛苦。
未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慕容司转身之际,剑已出鞘,抵在了御安身前:“为何?“
慕容司的话未说出口,说这些话也不是他的风格。
努颜额在御安九岁的时候将她捡回军营,见她有天赋,便一心一意的教她习武,视她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甚至将军营中一切机密都告诉给她。军营之中无人不知,努颜额有多信任御安。
可是她如今却是做了背叛他们的人,害努颜额带着三千大军陷入囹圄,近乎全军覆没。
英气的浓眉之下,御安那双本就淡漠的瞳孔空洞,从几人身上扫过,在努颜额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彻底收回了目光,话语不似从前爽朗:“我五岁便开始接受训练,一切都是一步一步策划而来。”
说罢,御安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去。
一身纤细而笔直的赤红身影刺得人心底犯疼。
荣锦从寥寥数语明白过来其中还缘由,想要追上去,看着身旁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努颜额,又死死捏起了拳头,如何也不肯迈开步伐去。
慕容司剑已经出鞘,却最终还是重重掷在了地上。
一日之间,努颜额离世,御安也离开了军营,只剩下荣锦与慕容司二人。
慕容司守着荣锦入眠,最终荣锦未睡着,反倒是他先睡了过去。
荣锦恍惚间才忽而发现,帐篷中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个糕点盒,一瞬想起了御安,马上从床上轻手轻脚的走了下去。
糕点盒中装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而在最底层,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荣锦认得,这是御安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