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宜城的具体情况如何?”李穆省得说多余的话,直接切入正题问道。
“水淹没了所有的道路农田,百姓都安置在山上,暂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百姓都拥挤在一起,又没有药材,疟疾也越来越严重了。”说到此处,许渊不由轻轻叹息了几声。想到这里的百姓,都如此凄惨,许渊的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去年修筑来排水的运河呢?”李穆记得,明明去年有修过运河的。怎么现如今,就变成如今的模样呢?
“运河似乎在大水中被上游冲击下来的泥沙给堵住了,现在被淹没在水下,也实在没有办法去查探具体情况,更别说是潜入水下去将它疏通。”许渊如实说来。
李穆细细思量着,眉头轻轻蹙着。
“不必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岳墨笙见李穆担心的模样,柔声安慰道。虽然岳墨笙并没有看出什么,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一定会有办法的。只不过,这需要一点点的时间,肯定不能太着急。
“夫人,您不知我们宜城的状况,实在是危急啊!”许渊始终不能放下心来,一想到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便着急不已。终究,他也是为了百姓们着想,心里的急切,也是能够理解的。
许渊和李穆两人皆是凝思担忧之时,岳墨笙却畅然的牵开唇角一笑,娥眉微微往上一挑:“许大人是吧?看您的年
纪,您应该上任数十年,按照宜城的地势和气候,应当几乎年年都会发生水灾,疟疾也不在少数,您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才对,这个世界上,尚且没有治理不了的水灾,也没有无法抑制的疟疾。所以一切都会解决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然如此,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们需要做的,是尽量将这个时间缩短,让百姓尽量少受天灾人祸之苦。
听岳墨笙一席话,一旁的两人皆是茅塞顿开,心底堵着的心结也打开了不少。
许渊忧国忧民,却也不是喜好忧愁之人,顿时一番畅快大笑,道:“夫人果然不愧为李大人的贤内助,与李大人的才华智慧果然相配。”本来他还以为,李大人带了一个拖油瓶过来。这李夫人,确实貌美如花,只怕也是花瓶一般的角色。只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其实她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
可以说,当今世上,也不见得有多少女子,能有李夫人这般的聪明伶俐,而又能说会道了!
岳墨笙脸皮薄,听到许渊一番话,轻轻颔首而下,抿了下唇:“许大人过奖了。”被人夸赞,心里自然是美美的,但是如果就这样得意忘形的话,那自己实在是太没有品位了。
李穆轻轻拉过了岳墨笙微微泛凉的小手,道:“虽然在许大人面前夸你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可是墨笙你的确说得很对。”
自己的娘子,确实是十分优秀的
。这天下,感觉除了皇后娘娘德才兼备、沉鱼落雁之外,怕就是自己的娘子了!
李穆点到为止,见岳墨笙已经红了脸,便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道:“此行宫中半数御医以及一些京城中的大夫都跟着来了,还带来了几车药材,所以关于疟疾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等赶到宜城以后,我们便开始着手解决水患的事情。水患一日不解决,百姓全都聚集在一起,疟疾便难以根除。”
马车又行驶了一日以后才停下,踏下马车,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水域。
“李大人,还请与夫人、御医们一同上船吧,下官带着其余人将药材物资运到另外一艘船上以后会立即尾随而来。”许渊道。
李穆点点头,扶着岳墨笙的手,两人一同上了船。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达了目的地。南江的山并不高,此时水已经淹没到了山腰,下船以后,不过极短的时间,两人就已经跟随带路的人到达了人群聚集的山顶。
这些年整个南江下游的人都逐渐搬离,宜城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此刻从山腰已经蔓延到了山顶,没有物资,仅仅是用临时从其他地方买来的麻布,铺在地上做床,盖在身上做被子。
这个天气虽然不算寒冷,可是每天早晚还是不免发凉,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即便是没有感染疟疾,恐怕也难以不着凉受风寒。受了风寒的话,这身体渐渐地也会吃不消
,这对于生活,也是极其不利的。难怪许渊会如此担心老百姓的安危。他们确实处在一个水深火热之中,处处受限。
两人到来以后,不少人的目光都注视了过来,只是那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情绪,仿佛已经在这接近十日的生活之中变得悲怆、麻木,最终认命。
京城中还算富有,发生瘟疫的时候也比现在要好得多,岳墨笙这些日子四处游走,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过这般艰难的生活,却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这样一幕幕的场景落到岳墨笙眼底,都变成了一个接着一个朝着她的心底涌来的浪潮,一次一次的触动着她。
“奶奶,我不要喝清粥,我要吃白米饭。”一旁传来一个小孩子软软的声音,只是在娇嗔的埋怨声中,已经只剩下三分力气,极其微弱的声音,重复了两遍,岳墨笙才勉强能够听明白。
岳墨笙抬步走了过去,见她要靠近那婆孙二人的时候,一个跟随在她身旁的官兵马上伸手挡在了她面前:“夫人,这个小孩子感染了疟疾,您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官兵也是为了提醒岳墨笙,毕竟这里很多人都感染了,如果一个不小心的话,也会感染上。到时候,连京城里派来救命的人,都传染了,那他们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大家可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呢!都指望着他们呢!
岳墨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这个官兵让
开:“不碍事,在路上我与李大人都已经服下了药,不会轻易被传染上的。”
听到岳墨笙语气坚定的一言,再看着那般温暖的目光,最终官兵还是放开了手,微微颔首,在一旁静候着她。
“老人家,你们家中就你们二人吗?”岳墨笙柔柔舒软的声音轻轻问道。
老人点点头,已经一片银色的满头白发之下,一双失去光泽的目光之中隐隐含着泪意:“阿书的爹娘都已经在水患之中丧生,我只能和阿书相依为命,却没想到他也患上了疟疾,眼下有医无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书离开啊。我不恨这疟疾水患,我只恨我自己在阿书死前,连一碗白米饭都不能给他吃。”
此时刚好是吃饭的时间,放眼望去,所有人手中端着的都是官兵发放的清粥,那米粥清得几乎看不见多少粒米饭。寻常人吃下去都无以饱腹,更别说是患病的孩子。
不过相比那许大人已经尽力了,毕竟宜城所有的东西都被大水淹没了,朝廷拨来的物资又刚随着她到,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只能依靠他往日卖出的人情,却其他城镇借来。
可是即便那些米粮到了,也是根本不足以让他们饱腹。
岳墨笙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婆孙俩,静默片刻以后,字字铿锵的说道:“老人家,你不必担心,一会儿药材就到了,阿书的病很快就能痊愈的,就在明天之内,我会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吃上米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