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镇,可谓龙蛇混杂,可算是三股势力的夹角,那就是定州鲜于修礼的势力,另两股就是新乐的葛家军及博野的官府势力。
官府势力以元融为代表,而元融更是元家数一数二的高手,只是因为其多数身处军中,在江湖上一向低调而为人所不知而已,但与其交过战的葛荣和鲜于修礼却很清楚。
安国镇,其实也不能算是个什么镇子,根本就不具规模,或许是因为战乱的原因,使得镇上已经破败。
残垣断梁,破败的酒旗在风中“噼啪”作响,似乎诉说着一种别样的凄惨。
这里常常成为三股势力的战场,所以在这里的人都基本上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唯剩下几个不想离开故土的老人和少数几户人家,镇上几乎全都是外地赶来之人。因此,整个安国镇连一家像样的酒店和客栈都没有,只有几个茅草棚随便搭起的茶肆,即使镇中有酒楼,也像这些茅棚一样,只不过宽敞一些,以几根木柱架起四角,一层芦苇毡搭个顶,再铺些茅草,四周在天寒之时,也以芦苇毡一围,挡住风就行,里面是几张新旧不一的桌椅,抑或是擦得多了,竟闪着黑黝的光亮,有些洁癖的公子小姐们还不敢坐。
其实,在这种地方,这里已经算是极为高档之处了,至少还可弄几盆火来暖暖身,更有热酒上送,牛肉、面条、馒头、花生之类倒是俱全,有钱的人还可来上几道小菜,有大沙河的鱼,还有獐子、兔子之类的,只要有钱,那就很好说话。
这里也有官道,不过极其荒凉,杂草丛生,似乎并没有怎么整理修整,而这些小酒肆茶棚也就在官道旁边。
别看这种小酒肆,可生意还不算坏,往来的行人总免不了要在这地方歇脚,因为从这里到达博野,抑或定州与新乐,都必须再走上大半天的路程,如果不在这里打尖,歇歇脚,似乎也对不起自己的双脚和肚子,当然,那些难民们便无法享受这般待遇。不过,自这里走过的难民并不多,他们可不想在这个充满杀机的地方经过,自这里经过的人甚至会被人怀疑为奸细,生命在这里毫无价值可言,他们很明白这一点。
走这段路的人,骑马的极多。
在一家并不知名的酒肆外的几根木桩上
,栓了七八匹马,更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匹正在荒野上悠闲着吃草的健马,马的毛色不一,但都极为健壮膘悍。
酒肆中喝酒的人有十余个,而在另一边的茶店中,品茶的人也不少,一壶热茶,配上几个小点心,倒也极富情调,只不过此镇太过荒野。
当然,在如此冷的天气,人们更偏爱烈酒一些,烈酒不仅可以驱寒,更能够壮胆。
风依然极寒,北国之冬,似乎去得很迟,虽然此刻已是二月中旬,草也顶着寒风冒出地面一点新绿,但一片朦胧的生机却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冷的天气。
酒肆中倒是极为温和,声音也极其嘈杂,高淡阔论之辈似乎很多。
不过,有几桌也算十分安静,不仅安静,而且气氛似乎有些死寂,那是靠近内沿厨房的两桌六个人,占了整个酒肆中人数的三分之一,另外就是靠门口的一桌,那一桌也是最为惬意轻松自在的。
“公子,那两桌有人认识小的两个,该怎么办?要不要避一避?”那坐在门口一桌上的两名车夫打扮的汉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应该叫老爷子,你们若再忘了,我就废了你们!”一个装束不太显眼的中年汉子低声冷冷地道。
那两名车夫打扮之人噤若寒蝉地望了那中年汉子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另一名作老头打扮的人,诚惶诚恐地道:“是,是,小的一时顺口,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纰漏了,还请老爷子原谅。”
“算了,以后小心一些,只能叫我老爷子或老爷,你们也不必回避,认识便认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是发现了你们,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怎么出来行走江湖?”那老者也低低地道,同时端起一杯酒,环目四顾,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是,老爷子教训得是!”那两人似乎放下了一颗心思,也放开了胆子吃喝。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那老头突然又问道。
“惊蛰,泰山脚下,那六人当中有三个上了泰山,并在英雄庄拜见过庄主,当时小的二人负责接待,所以认识,他们是飞龙寨的高手,一个叫郑飞,一个叫付正华,还有一人叫冯敌,另外三个我们却不知道了。听庄主说,郑飞等三人都是江湖上数
一数二的好手。”那两个车夫低低禀报道。
那老者并未言语,也并不向那六人多瞧几眼,似乎对六人的身份早已了然于胸。
“哼,什么叫高手,只怕刑通那小子都不明白,这样的人也……”
“战龙!”那老者低声轻喝道,中年汉子立刻停声不说,他似乎对这老者的话言听计从,绝对不会违拗。
“那当然,我们庄主的武功怎能与大爷及老爷子相比呢?你们是江湖中的神话,而我们庄主只是凡夫俗子,他说的高手和好手都是针对凡夫俗子而言……”
“李宝,别再乱拍马屁,快些吃了好赶路!”那老者微叱道。
“是,是。”那说话的车夫忙应道。
靠近厨房的六个人神情极冷,似乎有着许多的心思而无从解开一般,那沉闷的气氛与酒肆之中的暖意显得格格不入,让人感觉到他们内心的忧虑,那几人似乎并无心观察外人,对两个车夫打扮的人物却是视而不见。
“嗒嗒……”“吁……”“唏津津……”一阵马嘶之声在外响过,似乎又有一队人马行来。
“不好,是定州的兵马来了!”酒肆中的掌柜伸出头来向茅棚外望了一眼,惊道。
坐在里桌的六人全都一震,只见其中一人抓起放在桌旁的连鞘刀向桌上猛力一拍,神情激动地吼道:“我跟他们拼了!”
酒肆中的人全都为之侧目,纷纷将目光移向那大吼之人。
“老五,别冲动,也许他们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人身旁的郑飞一手压住同伴的肩膀,轻声道。
“是呀,到时候咱们再拼也不迟。”一个稍稍年长的汉子也附和道。
酒肆里的掌柜似乎对来人也深感畏怯,变得有些心惊胆战。
“我们还是走吧,这些人少惹为妙!”那些本在高谈阔论的人突然全都站起身来。
“各位少安毋躁,也不必忙着走人,坐下喝喝酒又有何妨?”酒肆内突然一亮,一股冷风涌了进来,几人掀开了门口的帘子大步行了进来。
光线又一暗,来人踏入之后,帘又已垂落,随着帘子一晃一晃的,光线也在轻悠地波动着。
酒肆之中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唯有门口一桌的那四人仍在悠闲地吃着,“吧嗒吧嗒”的咀嚼声显得有些别具一格。
那进来的几人全都以头巾缠头,在脑后打个结,外披一袭披风,颇有几分英武之姿,一看就知是鲜于修礼的部下,而且还是极有身份的人物。
为首之人冷冷地扫了靠近门口的那一桌四人一眼,然后目光很快便移向内桌的郑飞和付正华等诸飞龙寨兄弟身上。
“冯兄,真是幸会呀,我们又见面了!”那为首的鲜于修礼部下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六人再也坐不住了,抬头怒视着进来的几人,冯敌刻薄地道:“谁与你幸会?不过是鲜于修礼的狗腿子而已,以前我还重你麻鹰是个人物,今日一见,全不是那回事儿。”
那头目脸色稍稍一变,他身后的几人已经拔刀怒目相向,显然,只要麻鹰一句话,他们就会立刻对冯敌等人发动攻击。
“不必跟他们啰唆太多!”付正华冷冷地道,同时扭头向麻鹰森然道,“你想要我们的命,就动手来拿吧,别在这里畏畏缩缩的,像个龟孙子!”
“死到临头,还想逞口舌之利!”麻鹰身后的一人怒叱道。
“冯敌,我们大帅说过,只要飞龙寨不再与我们为敌,我们就可以不再追究你们杀人的过失,如果飞龙寨愿意为大帅效力的话,大帅绝对不会亏待刘大寨主!”麻鹰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地道。
“哼,鲜于修礼有这样的诚意吗?如果有这分诚意,为什么不答应我们的要求?”郑飞不屑地道。
“大帅并不会伤害那名刺客,虽然刺客杀了我们不少高手,但大帅却没有伤她,更没有用刑,这对她来说已是仁至义尽了,也是看在飞龙寨的面子上,否则早已人头落地!”麻鹰神色一肃道。
“我看不是鲜于修礼好心,而是他想拿凌姑娘做挡箭牌!”冯敌不屑地道。
“哼,我们大帅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任何敌人,何需以一个刺客做挡箭牌?真是无稽之谈!”麻鹰反驳道。
“呸,鲜于修礼胆小如鼠,不敢跟蔡公子正面交锋,也怕葛家庄强攻定州,这才拿凌姑娘当人质,可谓让人不耻!”郑飞鄙视地道。
“既然几位一致要如此认为,我也没有办法,看来与飞龙寨结怨也是在所难免……”
“那就杀吧!”付正华一声暴吼,挥刀掠出。
蔡伤轻轻敲开颜礼敬所住屋子的门
,颜礼敬似乎吃了一惊,奇问道:“主人没有陪夫人吗?”
蔡伤对于颜礼敬这句似乎有些不恭的问话,并没怎么在意,只是淡淡地道:“我决定要去海外待上一段时间,礼敬可否愿与我一同前去?”
颜礼敬微讶,但很快便露出喜色,道:“那太好了,中原已无净土可言,四处皆是烽火狼烟,这种血腥生活的确有些令人生厌了。”
蔡伤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悟道的弥勒,道:“是呀,至少在海外会比较清静一些,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秀玲需要一个不沾血腥的世界,一个安宁的世界,我答应过她,同赴海外,不再理会世俗中事。”
“那庄主的事和公子之仇?”颜礼敬有些疑惑地问道。
“生死有命,生生死死又何必在意太多?众生之苦,又岂能以一人之力可以挽回?我见过那个年轻人,他说区阳手上的五大经脉唯有手阳明胃经是完好的,其他经络全都坏死,不足为虑。而且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起义军,而是四大家族。这些事情便暂由戒嗔师兄和别人去办好了,我也并非不回中原,只是等秀玲心情平复了之后,再回来解决中土之事,相信为时不晚!”蔡伤淡淡地道。
颜礼敬这才释然。
“爹,你要去海外?”蔡泰斗和蔡念伤的声音自蔡伤背后传来。
蔡伤和颜礼敬同时扭头外望,只见蔡念伤和蔡泰斗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显然是刚练完功回来。
“嗯,你们来得正好,爹准备明天就与你娘一起去海外住一段时间,我已经跟你师叔说过,他已将出海的船及东西全都准备好了。”蔡伤认真地道。
“明天?”三人全都吃了一惊。
“这么急?”蔡泰斗有些不解地问道。
“早一些离开中土,你娘的心情也会早一些好转起来。我走后,你们两人要互敬相亲,多听你师叔的教诲,切不可手足不和,可惜风儿的命不好,这一生注定劫难重重,你们也不必想着为他报仇的事了,你们只需练好武功就行,以你们的武功在武道上还不入流,即使那个叶虚也比你们强。”蔡伤叹了口气道。
“孩儿愚钝,若是能有三弟的一半聪明就好了。”蔡念伤感慨地道。
“并不是你的资质比风儿差,只是因为你的心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