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双毒并施
尔朱送赞虽然只是尔朱家族的一个小角色,但在江湖中至少也能算是个入流的高手,出招自是不同凡响。
“锵——”一声脆响,凌通的身体被倒震翻出,虽然凌通这一年多来非常用功练武,但在内力之上仍与尔朱送赞有一个差距,且这一下并未能用上全力,自然吃亏就大了。
尔朱送赞却大惊失色,他虽然一举震退凌通,可是手中的长剑竟被削为两截。更让他愤怒的是,黑暗之中,一把粉状的东西撒到他的脸上,立刻便嗅到那股甜香,头脑也随之一阵模糊。
原来凌通趁乱打劫,明以长剑进攻,实是暗中偷洒上一把烈性迷药。也幸亏凌通没有戴上鹿皮手套,否则,要是将一把五毒粉撒在尔朱送赞的脸上,那时“满天星光”可就有看头了。
尔朱送赞重重地如同碎砖头坠了下来,头脑一片昏沉,他刚才急怒攻心,失去理智地大喝一声,一下子又吸入了不少迷药。这种在与敌人对决时大把地撒迷药,大概也只有凌通才会做这种事,可是却极为有效。
尔朱送赞重重地摇了摇头,却依然无法使自己头脑清醒。朦胧中,只感到凌通的长剑又已攻到,带起一股锐啸。
虽然满腔的怒火与杀机,可是却有力难使,但尔朱送赞也的确凶悍,仍然能够挥动手中的剑格挡,力道却只能使出三成。
“哧——”凌通的剑再次将尔朱送赞的长剑斩断一截,更顺势轻而易举地劈下了尔朱送赞的右臂。
一阵剧痛,竟使尔朱送赞陡地清醒过来,但凌通却是得势不饶人,重重地一脚,印在尔朱送赞的胸口之上。
尔朱送赞不能自制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倒跌而出,鲜血却淋湿了凌通的虎皮袄。
萧灵对这几个恶汉可真是深恶痛绝,从对面那黑暗的角落飞扑而上,拿起凌通给她的短剑狠刺而下。
尔朱送赞越是痛不欲生,就越是清醒,在这要命的时刻,竟能够再次暴发出出人意料的力量,回头一脚踢在萧灵的胸口,但脚上也被短剑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萧灵一声痛呼,一屁股跌在地上,胸闷得难受,天幸却没有受伤。重伤之下的尔朱送赞,顶多只能发出两成功力,而这仓促之间,发出的功力两成都不到,如何能够伤人?萧灵只不过是冲力太猛,撞痛了而已。
“灵儿,你怎么样了?”凌通关心地跃上前来,扶起萧灵,急切地问道。
萧灵一时大意,竟被对方踢了一脚,见凌通如此关心她,也不由得恨意大消,却有些气息不平地道:“我没事,先杀了这恶贼再说!”
凌通心中一宽,见尔朱送赞挣扎着爬起身来想逃,不由得飞身再上,怒叱道:“狗贼,你去死吧,跟小爷斗,没日子好过!”
尔朱送赞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刚一爬起就觉心口一凉,凌通的剑已从他的后背透胸而过,毫不留情地送他上了西天。
“呀——”尔朱送赞的最后一声惨叫送出好远、好远。
“不好,是送赞的声音!”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凌通一惊,暗忖相隔如此之远,而对方的声音却十分清晰,显见来人的功内之高,便急呼道:“快走!”说着拾起尔朱送赞的长剑,拖着萧灵向黑暗中狂奔。
一阵风声响起,吓了凌通一跳,暗叫一声:“倒霉!”迅速拉着萧灵向黑暗的角落中钻去。
“刷——”两人刚蹿入黑暗之中,便见数道人影飞掠而下,有若幽灵,速度快得骇人,瞬即便自小巷中掠开。
凌通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为他而来。若是依这些人的身手,随便挑半个出来,都可以打得他满地找牙,何况有六七人之多?
“哇,这些人好厉害呀!”萧灵也有些惊骇地低声道。
“还好,这些人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若是这些人与尔朱家族的那些狗爪子打一架才有趣!”顿了一顿,凌通又嘿嘿道,“我们先去找家客栈住下,现在我们有银子了,再不用住山洞,嘿嘿……”刚说到这里,突然又缩回立起的身子,向角落里一歪。
萧灵正要说话,却被凌通按住了小口,也便在这时,自胡同的尽头,冒出两条幽灵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竟似乎比刚才那掠过的六道身影还要突然和快捷。
“不知这六个人想干什么?”一个微显苍迈的声音自高瘦的黑影口中传出。
“我看八成是魔门中人派来踩探路线的。这几个人的身手不弱,应该是一群高手,看来今次魔门是志在必得!”矮胖的黑影低声道。
“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就在附近,老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来,若是公子突然出现,以我们二人之力,恐怕不是其对手!”那高瘦的黑影吸了口气道。
“但我们管不了这么多,葛庄主很快就会派人来相助的,我们先去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些什么再说。”矮胖之人沉声道。
“刘家守卫森严,凭他们六人应该难有什么大的作用,我们去吧。”高瘦之人道,说着,两人电射向聚云客栈。
“老爷子?公子?”凌通低念道,心中却不期然地想起了蔡风,他曾听付彪说过老爷子,而称蔡风为公子,他心中一直都在记挂着蔡风,是以一听到这两个名词,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蔡风。而对方又说什么葛庄主,凌通心中暗自盘算着:“难道葛庄主就是葛荣葛庄主?可是这些人既然称老爷子,又称公子,怎么又会对付公子呢?又怎么会扯到魔头门上呢?而魔门又是个什么门派?”不由得让凌通摸不着头脑。
“通哥哥,你在想什么?”萧灵推了凌通一把,娇声问道。
凌通从沉思中醒过神来,道:“这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要干些什么,我想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萧灵一呆,骇然道:“他们那么厉害,我们跟着去,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那样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凌通想想也是,可是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伸手将萧灵的手抓紧了一些,柔和地问道:“你怕不怕?”
萧灵想了想,道:“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灵儿真乖,那我们就回去,在远处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他们是偷东西什么的,晚上天黑,我们也许可以来个黑吃黑,再发上一笔大财也说不定呢!”凌通自我安慰道。
“可是他们的武功那么好,我们怎是对手?”萧灵惊疑不定地道。
“嘿嘿,尔朱送赞他们武功也不差嘛,三个高手,还不是死在我们两个娃娃手上?咱们只智取,不硬拼。别忘了,还有我制成的宝弩呢!给他一点鹤顶红吃吃,保证让他们死得一干二净,两腿一伸,什么武功都没用。”凌通自信地道。
萧灵心想:“通哥哥所说的倒也没错,自己在暗,对方在明,万一打不过,放暗箭总行吧?这沾有剧毒的箭矢,一中便死,还怕谁呢?”但犹有些不放心地道:“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这个自然,你将这些毒箭放好,鹿皮手套也戴上,就他娘的来一场大毒战,大不了,把这半斤五毒粉全撒出去!”凌通打趣地道。
萧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明天,我们再去买些大爆竹来,相信更热闹,现在有钱了,多去制点东西也方便多了。”凌通唯恐天下不乱地道。
萧灵每天跟着凌通,见他总有新招,两人一边赶路一边玩耍,倒也其乐无穷。再说少年心性,只要有玩的,有乐子和热闹自然会凑合了。此刻见凌通如此一说,立刻出言赞同。若是在王府之中,萧灵绝对没有机会跟凌通在一起快活,刺激而好玩。
“那我们今晚在哪里歇息呢?”萧灵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凌通想了想,这么晚了,天气又十分寒冷,若再不去找家客栈住下的话,恐怕到时候还真的叫不开门了。自己倒没什么,萧灵却是从小养尊处优,已经在山野中熬过了两夜,再要是不好好休息的话,可能会受不了。且萧灵生在南方,又不习惯寒冷,对北方的天气不适应。若不是这一身虎皮袄、鹿皮靴和手套,倒真会把她的小手和小脚冻烂。想到这里,凌通不由得关心地问道:“你的脚还痛不痛?”
萧灵摇了摇头,道:“刚才跑了一阵子,发热起来倒有些痒。”
“待会儿,我为你煎些草药,然后泡泡脚,明天定会好起来的!”原来,这两天的步行,虽然萧灵穿着鹿皮靴,但脚上仍长起了冻疮,也幸亏这两天没有下雪,否则,只怕情况会更加不堪设想。
“我们去看看吧。”萧灵提醒道。
“不,他们定然不会这么快就走,前面不是有家客栈吗?我们先到那里订好房间再说吧,免得夜深了,敲不开他们的门。”凌通果断地道,说着拉起萧灵,向黑暗中行去。
萧灵紧握小弩,在这黑暗中,倒真怕再一次遇上尔朱家族的追兵。
凌通的记忆果然没错,两人行不多久,就看到两盏红灯笼斜挑于大街之上,刚好照亮那在寒风中飘扬的酒旗。依稀中,仍可见酒旗之上写着“通雅客栈”四个大字。
凌通和萧灵来到门外之时,客栈的大门虚掩着,可能是因为北风的确很大的原因,但门内犹有灯光外透。
“嗵嗵嗵……”凌通抬手向门上一阵重敲。
“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显然是掌柜的那似睡还醒的声音传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至,掌柜的嘟嘟囔囔地拉开了大门,不由得感到微微愕然。
“掌柜,可还有上房?”凌通大大咧咧地道,人虽小,倒极有一番气魄。
“你们要住店吗?”掌柜的有些愕然地问道,见眼前只不过是两个小孩,不由得有些怀疑。
“废话,不住店,这么大半夜了,还来敲门干吗?给我预备两间上房!”说着,凌通一拉萧灵的手,一把推开掌柜那撑在门上的大手,挤进了客栈。
掌柜的吃了一惊,竟无法抗拒凌通那一推之力,歪倒于一边。一阵寒风涌进,让掌柜的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忙把门关上,拿条木棍紧撑了起来。这才向柜台前走去,没好气地道:“上房人家全给租去了,若是你早来两个时辰也许还有,现在这么晚了,哪还有上房可租?后院只有一间厢房,我去打理一下,就将就着住上一晚吧。”
凌通心中暗怒,这掌柜的如此傲慢,肯定是欺他们人小。不由得淡淡一笑,道:“今晚本公子就是要住得舒服,要服务周到的房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向桌上一放,竟若刀子一般,插入桌子之中。
掌柜的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叶子从桌上拔了出来。以他的眼光,焉有不认识金子之理?在这个时代,北魏多流通五铢钱,能用金银的,只有达官显贵及过往的商旅,但仍很少人使用。平日里,用银子住店的人都很少,更别说用金子住店了。这一片金叶子少说也有一两半,金换银,银换钱,这一片金叶子至少可换得一匹良马。而这小孩,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怎不叫掌柜的大吃一惊?当下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无比恭敬,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公子爷,实在是对不起,今日由于聚云客栈全给刘家人包了,所以其他客人全都住进小店,因此,上房早就客满……”
凌通不耐烦地打断掌柜的话,冷冷地道:“我出五倍的房钱,只要今晚住得舒服,大不了,你住的房间让我们住一晚,你们自己在那厢房中挤一晚也是一样,如何?”
掌柜的心头一喜,想不到眼前这小孩如此豪阔,竟出五倍的房钱。心头暗想:“这嫩仔,可要好好地敲一笔。”但是一细看,面前两个小孩身上竟穿
着虎皮袄,这可不是假的,灯光之下,掌柜的脸色微变,他阅人极多,以貂皮为袄的也见过,但以虎皮为袄的却是头一遭遇到。要知虽然貂皮名贵,但只要有钱便可以买到,而虎皮却不一定。因为,没有多少人敢去猎虎,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猎虎。能穿虎皮袄的人,一般不仅仅需要有钱,而且更需功夫。看这两个小孩的派头,以及刚才凌通露出的那一手,竟让掌柜的不敢再起坏念头。
“怎么样?你还嫌不够吗?好,如果今晚你能够把本公子伺候得周周到到,舒舒服服,那这片金叶子就是你的。”凌通豪阔地道。
掌柜的大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哪……哪用得了这么多?”
“本公子说是多少,就是多少,还不快去张罗?顺便用些嫩草与生姜熬一些热水来,我们要泡脚。最好,再准备一些兰汤,到时洗澡用!”凌通吩咐道。
“好,好,我立刻去办,立刻去办!”掌柜的欢快地应道,并抬头唤醒睡眼蒙眬的店小二,吩咐他去烧水熬汤,另外更有一名小二送来茶点,端来火盆、火炉,而掌柜的自己则亲自去收拾房间,服务倒是十分周到。
凌通向萧灵关切地望了一眼,含笑道:“灵儿,觉得这里怎么样?”
萧灵也四顾了一眼,甜声道:“还不错!比外面暖和多了。”
凌通嘿嘿一笑,道:“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幸亏那臭婆娘糊涂,经不住一吓。嘿嘿,今天真是时运特好,不仅发了财,还让那几个臭贼见了阎王,省了不少麻烦,咱们看来还是逞运行事,呆会儿再去凑凑热闹!”
“我看还是不去算了吧,这深更半夜的,天气又冷,早些休息,明天好赶路。”萧灵有些害怕地道。
凌通热情不由得一冷,但萧灵所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冷的天,又有什么比在暖炕上好好地睡上一觉更舒服呢?更何况萧灵这生在南朝的娇小姐,从来都没受过北方这种苦头,担惊受怕,露宿山林。若非凌通自小随凌伯学字辨药,小小年纪,对医理却极有见地。这一年多来,更是把蔡风抄写的医书药典熟读了不知多少遍。一路上,不住地为萧灵开些驱寒抗寒之药,也天幸,这个娇小姐没病倒在途中,否则,那可真是不好玩了。
萧灵不像凌通自小生在猎村,整天同野兽打交道,穿梭栖息于山林之中,前两夜宿于野外山洞内,萧灵根本无法成眠,那野狼的嚎叫,寒风的呼啸,倒像是千万只魔鬼在呼嚎,更因为太冷,何谈舒服睡觉?是以,今日精神不振。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她可能会真的受不了而病倒。而凌通却根本无需睡什么觉,每晚打坐练功犹如睡觉一般,且使精神恢复更快。
望着萧灵那一副疲惫而又期待的样子,凌通不由得大为怜惜,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吧,你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这几天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把活泼可爱的灵儿给整惨了,看你都瘦了一圈,呆会儿叫他们去炖一锅乌鸡参汤来,怎么样?”
萧灵心头一暖,鼻子却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
“看,看你,不准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笑一笑嘛。”凌通打趣道。
萧灵眼圈微红,凌通的体贴更使她无法抑制自己感激的情绪,忍不住低声道:“你对我真好!”
“傻瓜,你这么可爱,我怎舍得不对你好呢?来,吃块糕点!”凌通诚恳地道,同时夹了一块甜糕放在萧灵面前的小碟中。
“你也吃一块吧。”萧灵却把一块甜糕送到凌通的嘴中。
凌通大口一嚼,笑道:“好吃,灵儿真乖,要不要尝尝我费尽力气也不知道是否被压扁了的糕点呢?”说着,竟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正是凌通自青楼之中偷出来的糕点。
“当然要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花费的工夫呢?”萧灵欢声道。
凌通拆开外面那层包巾,里面的糕点竟变了形状,但依然未弄至一塌糊涂。
“还好,尔朱送赞那老鬼的一招还没弄坏我的点心,否则,定成了一场麻烦一场空。来,尝尝,看看哪种好吃些?”凌通笑道。
“不用尝也知道是你带回来的糕点要好吃啰。”萧灵笑道。
“你的嘴巴真甜!”凌通笑道。
“公子爷,热水和兰汤已经准备好了。”店小二早知道这两个小孩是有钱的主儿,禁不住讨好道。
“好,给我端到你们掌柜的房中去。”凌通悠然地吩咐道。
“掌柜的房中?”店小二微感愕然,反问道。
“啰唆什么,公子爷叫你端去就端去。对了,调好热度。”掌柜的不耐烦地喝道,再改向凌通的脸上却是堆满笑容,客气地道,“公子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火炉和炕下也添加了柴火。”
“嗯,还不错!”凌通故作沉稳地道。
掌柜的心头一喜,就等凌通这么一句话,却仍道:“公子要是有何需要,直接吩咐就是!”
“这个我知道。”凌通一副傲慢之态,应道。
萧灵可能是的确太累了,有些困顿地揉揉眼睛,道:“我先去沐浴了。”
“好吧。”凌通应道,又向掌柜的吩咐道,“去炖一锅乌鸡燕窝汤,等小姐沐浴后端进去。”
“好,好,我这就去。”掌柜的忙不迭地应道。
凌通不由得心头暗叹:“有钱可真是好!”
聚云客栈的灯火微微暗了些,显然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不肯休息的,只是几个夜行人。在黑暗的角落中,若闪过的魅影。
刘府的家将和护卫虽然很多,但与这数名高手相比,似乎相差太远,竟根本就无法发现这六人的行踪。
六人似乎并不想对付刘家大小姐,他们似乎对聚云客栈极为熟悉,一入客栈,就直奔停放车辆的后院。
后院的守卫极严,因为谁都知道刘家这一趟似是大生意,既然是大生意,那钱财抑或是其他之类的东西自然不
少。虽然刘家在北魏势力大得足以吓破小贼的胆,但是想打刘家主意的人并不是没有,而敢打刘家主意的人,也绝对不会是跳梁小丑,是以守护着这后院的人极多,自也不乏好手。
刘家人很自信,很自信自己的实力。也的确,刘家能立足于江湖和朝廷,声震黑白两道,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不说别的,至少在武功之上,刘家的高手并不比尔朱家族的差,只是刘家的人很少在江湖之中出手,而刘家的敌人,见过刘家高手出手的人,早已埋骨黄土。极个别之人未死,可天下有谁会将自己的丑事外露?是以,天下间知道刘家人可怕之处的不会很多,可刘家之人却绝对不是庸手!
守候在车旁的是一个老者和两个中年汉子,还有些兵丁家将之类的紧守在四周黑暗的角落中,像是猎豹一般警惕地望着四周黑洞洞的天空,也有一部分人在院子各方四处搜寻。
六人全都停在院外,有些心惊地扫视着后院,他们深深地感觉到那潜在的杀机和危险。他们都是高手,凭着高手的直觉,就知道这个后院绝不会像别处一般松散。
六人相对望了一眼,虽然黑不见物,但谁都可以感觉得出对方心头微显的隐忧。
“啪——”一声清脆的细响打破了黑夜的静寂,是一只掉落在院中的老鼠。
“吱——”老鼠居然被钉在地上。
无声无息的箭,不知从何处发出,准确得让所有人都觉得心寒。
那是一只可悲的老鼠,不大,但却逃不过刘家的防守,那么人呢?人是否能够逃出这可怕的暗箭呢?
院子黑沉沉的,倒像是一个充满死气的坟地。有树、有花、有草,还有一口枯井。可就是没看到人,因为没有灯火。但那摆放在一起的车厢仍是分辨得清,那只是一种死亡的诱惑!
“朋友,回头是岸!”一声低沉的声音自黑沉沉的院子之中飘荡出来,倒似是来自那口枯井的井底,但谁都知道,那绝不是来自井底。
潜伏的六人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低沉而微显苍老的声音是在说谁,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这,这几乎是有些不可能,他们禁不住相视望了一眼。
“朋友,不要再犹豫,你们一靠近院墙,我们就已知道你们六位是来染指车内之物的,今日老夫并不想杀人……”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但那种威仪依然悠悠地飘荡在夜空之中。对方既已说出了自己的人数,那自然就不会只是胡乱吓唬人了。这人是谁?竟有着如此可怕的功力!
六人打了个手势,心中自然明白,想打刘家的主意,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单只这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就足以让人胆寒,何况仍有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六人暗自一声叹息,翩然而去,实在是没有任何必要留下。
黑暗的后院立刻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平静,两道黑影若幽灵一般追着六个神秘人而来,又匆匆随离去的黑影远去。
飘出聚云客栈,街道上一片黑暗,唯有呼啸而过的北风,和青楼的几盏气死风灯,那暗红的光润,倒像给夜色涂上了一层鬼气。
两条幽灵般的暗影,再飘出几丈远,就立住了足。他们不得不立足,黑暗中,他们看到了几道森寒的幽光。那是眼睛,黑暗中的眼睛。
小街,弥漫着杀气,那闪亮的眼睛是人的,十人!静静地立着,犹如木头一般。但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又是那么真实。
两条黑影很想回头,但他们却感觉到,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他们清楚地感应到,身后传来的杀机更强烈,竟是那本在他们之前走出聚云客栈的六人,可是此刻却出现在这两人的身后。
两人明白,自己是中伏了,可却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行藏。
“朋友,是不是很感意外?”一道森冷的声音飘出,在黑暗的夜中,伴随着呼啸的北风,竟微有些沙哑。
“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人的声音毫无慌张之感。
“哼,我们是什么人,你们无须知道,但你们是什么人,我却知道,要不要我给两张画像你们看看?”立在前方十人中的一人跨前一步,不屑地道。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那两人一愣。
“呼——”一束火光亮起,跨出的蒙面人双手轻轻一抖,两张略显淡黑,但轮廊分明的画像立刻亮在那两人——也许说两位蒙面人面前更确切些,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蒙着脸的。
两蒙面人骇然惊呼,即使看到了鬼,他们也绝对不会如此惊骇。但他们看到的不是鬼,而是他们自己,虽然笔法极为简单,却轮廊分明地勾勒出了两人的大致模样,这几乎完全不可思议。
“杨擎天、颜礼敬,你们还要蒙上面具吗?华阴双虎在江湖中,也曾是响当当的人物,又何必藏头露尾呢?”那人微显淡漠地笑道。
两蒙面人的身形再颤,心中的震骇更是难以言表,这才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所有的这一切,明明就是针对他们两人而来,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正是华阴双虎,杨擎天与颜礼敬。可是却怎么也猜不出,对方是什么门路。
“既然你们早就已经算好了,又何必再啰唆?又故作神秘呢?”杨擎天冷冷地道。
“哈哈……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没有必要再啰唆!”
杨擎天和颜礼敬立刻知道对方就要出手了,他们岂会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是以,他们抢先出手,绝不留情!但他们知道,以两人之力想要对付对方十六人,那的确是有些痴心妄想。因此,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借机逸走!
杨擎天与颜礼敬一出手,那十六人就相继出手了。
街道并不甚宽,挤着十八人,似乎窄了些,但杀气却比夜色更浓。
杨擎天的对象是那展开两幅图画的人,一直都是那人在发话,这些人当中,定是以那人为首。要是一举
能擒下贼首,对方定会投鼠忌器。
“呼——”杨擎天眼前一黑,竟是两张画像,兜头罩来。虽是两张薄纸,竟隐含风雷之声,对方的功力之高大大出乎他的想象之外。
“嗖——嗖——”两支劲箭若从黑暗中标射而出,擦着杨擎天的耳边钉在两幅画像上。
“轰——轰——”两幅画像一声爆响,竟燃起一团青焰。
杨擎天骇然倒退,不仅仅是因为那不知从何而至的暗箭,更是因为那两幅画像是以药物绘成,一经撞击,就会爆暴出毒烟。所以,杨擎天不得不退。
一进一退,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阻滞,但杨擎天并没有忘记,此刻乃是两面受敌。不过,他还得感激那两支暗中射来的劲箭。
“轰——”杨擎天退身出脚,半刻也未停留,准确无误地截击由身后攻来的一脚,身子再奇迹般地翻转,上身后扑,两支判官笔幻成两点暗影,在两柄长剑上斜划而过。两声脆响之中,身子若夜鸟般翩然升上天空。
“嗖……”劲箭自黑暗之中,没头没脑地射至,目标却不是升上天空的杨擎天,而是地上的十六名蒙面人。
箭箭要命,准确得让人心惊。
十六名神秘的蒙面人骇然闪避,谁又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很明显,这神秘的箭手乃是杨擎天与颜礼敬一伙的。
颜礼敬的身子就像是一团幻影,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更可怕的却是他手中的那几寸长的短针,让人防不胜防。但一人之力毕竟有限,若非这阵乱箭相助,只怕此刻也应该挂彩。
“呀——”杨擎天一声暴喝,上升的身子若苍鹰扑兔一般,向颜礼敬的身边扑到。
颜礼敬与杨擎天似乎是心有灵犀,放下所有目标,合力向一名有些手忙脚乱的蒙面人攻去。
“咝——”一道长绳破空而至,正是杨擎天和颜礼敬将这手忙脚乱的汉子手到擒来之时,一切就像是演练了千万遍的表演。
杨擎天和颜礼敬踢开攻来的三人,拔空而起,双双抓住横在空中的绳子,自众蒙面人的头顶呼啸而过。
“啪——”绳索被一柄飞刀截成两截。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的身子一沉,却又有两根绳索破空而至,更夹着一阵乱箭。
剩下十五名蒙面人的确有些自顾不暇,哪有机会追赶杨擎天与颜礼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挟着那被擒的汉子融入黑暗之中,然后,黑街陷入一片寂静,箭停风止。
“追!”剩下十五名蒙面人这才知道呼喝,心中的恼恨使得杀机如潮,但却无可奈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潜在黑暗中接应杨擎天和颜礼敬的人是谁?但却知道颜礼敬与杨擎天擒去了人质。事出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凌通美美地泡在水汽缭绕的浴桶中,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兰汤沐浴,以前只是在萧灵的口中听说过,没想到今日发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兰汤浴,四周几个大火炉,使得室内暖和如春。
连日来,凌通带着萧灵只顾着逃命,虽然并非十分疲惫,但心中却因压力过重,使得整个人都有欠舒服。风尘仆仆,也有好一段日子没洗澡了。此刻嗅着阵阵兰香,享受着那烫心的热力,整个人就像完完全全地放松于浴桶中一样,似乎每一根神经都变得顺畅无比。脑中却在想着这连日来,那些人的武功招数,总结着每一次动手的心得!这正是近一个多月来,凌通作战经验丰富起来的根本原因。他之所以能得剑痴和梦醒两大高手看重,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股狠劲和拼劲及他有猎人般的聪明老练,更是因为凌通并不是一个死学死用的人。而他向剑痴学武,本就是全在挨打之中领悟个中奥妙,总结挨打的经验,才会有一日千里的进展。因此在不知不觉中,他已习惯于总结经验了,虽然每一次多用诡计对付敌人,却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正在恍惚之间,突然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寒意自丹田升起,极为温和而缓慢。凌通骇然回过神来,迅速运功抵抗,但那股寒意似乎是无孔不入一般,依然控制不住地上升。骇异之中,凌通想到了梦醒给他的那颗阳丹。此时也顾不了赤身裸体,再迅速跃出浴桶,自衣服的口袋中掏出盛装“回天补气丹”的盒子,取出丹药纳入口中,迅速跃入浴桶,盘膝静气。
阳丹入口即化成数道火热的气流,通向四肢百骸。
凌通心下骇然,没想到药力运行得如此之快。那种有若火蛇在经脉中疾窜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但他坚信梦醒绝对不会害他,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凭借梦醒的武功,想要杀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又岂用得着浪费这两颗药丸?更何况,以梦醒的身份,根本就没有必要说谎。是以,凌通极为心平气和地对待体内流窜的热流,以及渐渐自心底升起的寒意。这一年多来,他什么苦什么痛没尝过,早已使其意志和毅力异于常人。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所信仰,更坚定的以蔡风为目标。所以,他拥有完全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毅力和恒心。
两股异流终于汇合,凌通忍不住一阵颤抖,相会之时,“轰——”地一震后,融合于一起,气流仍是一寒一热,却更加狂野,在他体内的经脉之中激涌澎湃,几欲使之崩裂。
凌通按照蔡风所授的心法,缓缓地催动着丹田中的真气,但却似乎对这两股狂流毫无办法,幸亏这两股气流并非是毫无章法地乱冲乱闯,而是不断地游走,犹如两条活泼的小蛇。
凌通额角渗出了汗珠,也许是水汽凝聚而成。他知道若是这样运行下去,那对自己恐怕是没有多大好处。咬咬牙,调节真气,向那两团气流兜头迎去。
“轰——”一阵无形的巨震,轰得凌通脑子中一片空白,就像是地底的火山刹那间在他的心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