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一刻钟后,山路上火光渐起,像一条火龙一样,快速地从山脚向着山顶游来,阵阵低吼声和惨叫声传来。
鲛人杀来了。
和鲛人一起到来的还有瓢泼大雨,仿佛鲛人天生就能控水一样,鲛人们杀到哪里,雨水就下到哪里。
雨水越下越大,鲛人越来越近。
众道人们惊恐莫名,纷纷哆嗦着后退,向着青松道人所在的地方退去。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鲛人们嘶吼着冲到了山顶,在道观广场上骤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在道观里发现了一道令它们感到恐惧的气息。
这道观里有一个高手,高高手!
这是鲛人首领的想法。
所以他令已经杀疯了的鲛人部队们停了下来。
鲛人们大多长着大大鱼眼,和满嘴的尖牙利齿,光是嘴巴就占据了头部的大部分区域。
鲛人们长长的尾巴在沾满雨水的泥泞地里来回摆动着,显示着它们的亢奋。有的是鱼尾巴,有的是蛇尾巴,绚丽无比,又充满着浑厚的爆炸力。
每个鲛人都手持着长刀、鱼叉或是骨刀,黑压压的快把殿前广场给挤满了,数量不下两三百。
等了好久,眼见那名依然盘腿坐着的道人高手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一个胆大的鲛人鱼跃而出,刹那间就出手砍倒了一名在外围瑟瑟发抖的道人。
“不,平顺!平顺!”观主师傅惊惧地向着那名倒在血泊中,尸体分为了两半的道人喊道。
平顺忽然间就被鲛人劈为了两半,死翘翘了!
众人被惊得肝胆欲裂,之前仅剩的那一丁点勇气消失殆尽,仿若大小便失禁一般,腿一软,纷纷坐倒在地上。
小树求更是被吓得哇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们做山匪时,拿着刀都不敢砍人,何时曾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青松师叔,求求你了,你快出手把这帮妖蛮斩杀吧!”
“青松师叔,求求你了!”
众道人纷纷向着依然盘腿而坐,丝毫不为所动的青松道人呼喊道。
鲛人首领一看砍死了人那名高手都不为所动,于是不再压制部下,大手向前一挥,鲛人们顿时如嗜血猛兽般,朝着众道人扑去。
哀嚎声响起又熄灭,嘶吼声兴奋又狂躁。
雨水不停落下,鲜血浸红了雨水,顺着地势低洼处流去。
殿前广场上、道观里皆躺倒了满地的尸体,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肠子脏器溅射满地,鲛人散发出的腥臭气味和鲜血的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小树求浑身颤抖着跌坐在青松道人的身旁,不停地在作呕着。
待呕得浑身发软,再也无东西可吐了,小树求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依然盘腿打坐一动不动的青松道人,不解问道:“青松师叔祖,你怎么不救人?”
青松道人终于睁开眼,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和目前仅存的活人小树求,眼神无悲无喜、无欲无求,仿若没有灵魂。
青松道人并不回答小树求的话,站起身来向着山下走去。
漫天的雨水无一滴能沾得上青松道人的道袍,扑向青松道人的鲛人无一人能近其身。
青松道人下山而去。
小树求的脑袋在一道刀光过后,滚落在满地的血水中。
和他的三叔公以及众同乡一起,以另一种方式,回归那令他们梦牵魂绕的家乡。
......
北境,瀚海部。
短暂的夏季过后,瀚海部又迎来了飘雪的冬季。
瀚海湖上烟雾迷蒙,即使湖外的世界冰天雪,湖内的地热使得湖水依然温暖如春。
瀚海湖四周多出了数百顶大棚,每一顶都比原来老信头和众稚童们搭建的那一顶要大上数倍。
棚外落雪纷飞,棚内绿意盎然!
老信头的大棚栽种技术得益于瀚海湖的地热泉,迅速在瀚海部内得到了大面积的推广,家家户户都在湖边开垦了一块地,纷纷栽种上了马铃薯和大白菜。
再过上月余,这一波的大范围栽种就可以丰收了,到时候瀚海部不仅可以留来自用,还可以拿来卖钱。
要知道在北境,这种蔬菜可是只有大部落的贵族们才可以偶尔享用得上,如今瀚海部学会了大棚栽种技术,就相当于掌握了一门稳定的生财之道。
可以预见的是,今年、明年、往后年年,瀚海部的生活都将会迈上一个新台阶。
老信头依然每日在学舍里教众蛮族稚童读书识字,教他们学习使用和制作各种工具,就连部落里的一些成年蛮民在空闲时也会自发前来听课,整个瀚海部因为老信头的出现而变得面貌焕然一新。
一个多月过去了,瀚海部的第一波大范围种植丰收了,家家户户像是提前过了蛮族新年一样,胡吃海喝了一顿。
留足了种子后,多余的马铃薯和大白菜均被酋长统筹卖了出去,换回了好些银钱,众蛮族稚童们也难得地穿上了新衣。
所谓树大招风,瀚海部的事迹很快就被数百里开外的一个虎族大部落得知了。
是日,瀚海部来了数十个进化程度很高的成年虎族战士,因为他们除了留有一条毛茸茸的虎尾之外,其他地方皆与普通人族无异。
虎族来人手里拿着一颗大白菜和一颗马铃薯,毫无疑问是产自瀚海部。
瀚海部酋长得知了虎族来意,于是带领着他们参观了瀚海湖边众多种植大棚,令虎族来人大开眼界。
“交出你所说的老信头,否则,灭掉你瀚海部!”虎族来人的首领裂石对着酋长说道。
语气很轻,仿若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却霸道无比。
“尊敬的裂石大人,老信头说了,这大棚种植技术是因为有着瀚海湖的地热泉存在,才得以成功的,你们把老信头带走也没什么用。”酋长很舍不得老信头,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裂石高大的身躯俯视着这个还顶着个虎脑袋的低等虎族人,淡淡说道:“那就把瀚海部屠了,瀚海湖就属于我们的了!”
酋长浑身颤抖,死死地紧握着一双虎拳,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知道,一旦他出手或者拒绝,瀚海部在裂石的数十名战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整个瀚海部用不了多久就真的会被灭掉。
酋长放弃了,唤人去喊老信头。
约一刻钟后,老信头来了,还在身上背着一个包袱。
老信头到来后,也不拐弯抹角,也不试图挣扎或者说服,而是直接说道:“我跟你们走,但是我要带上牧雪和搬山倒海。”
“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教你们任何东西。”
“好,我答应你!”裂石答应得很爽快。
反抗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要再次经历小牧雪部落被熊族部落屠杀的悲惨事迹吗?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只好顺从。
我已为你们留下了技术,树立了积极向上的信念,只要不死,终有出头之日。
老信头在愉快答应的背后,其实早已为瀚海部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他为什么要带走小牧雪及搬山倒海,因为他们三人,就是未来瀚海部的最大希望。
风雪中,搬山倒海依依不舍地和父母及族人们道别后,一人一边挽着小牧雪的手,跟在老信头的身后,愈走愈远。
我本生在南,却愈走愈往北,何日方能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