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家中,天寒地冻,四方桌上的饭菜早凉透了,一碗黑鱼汤凝成了冻块。
“石伯,你吃过晚饭没?介意的话,一起吃一点吧,没动过,我去热热就好。”韩煊道。
“辛苦你了。”石伯道。
很快,韩煊将桌上菜热好,三人落座,韩靖贞愁眉苦脸,胃口乏乏。
“韩煊,对不起,家里出了这事,让你在你女朋友面前丢脸了。”
“妈,你说的哪里的话?”韩煊道,“我们家是怎样就怎样,再说伊倩她也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
“唉,她不是,可她妈是啊,即便没有拆迁的事,只要她妈在那边教唆,韩煊,说句你不爱听的,她也无法与你长久。”韩靖贞叹了口气。
儿女其实很大程度上受到家长的影响,一个人想要凭一己之力能难脱出原生家庭的禁锢,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刻薄,还是无私,亦或是智慧狡诈,如诅咒般深深印刻在血液中。
这一次,韩煊没有说话。
“韩婶子,你也别太担心了,韩煊又高又帅,怎么会没女生喜欢呢!”石伯笑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上幼儿园那会吗,这小子每天去上课,屁股后面总跟着一串儿的小女生,
像糖葫芦似的掰都掰不开!”
韩靖贞听了后展眉一笑,确实,小时候的韩煊长得虎头虎脑,特别招人喜欢。
“妈,拆迁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好了。”韩煊道。
韩靖贞笑了笑,“有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无论什么坎,最后一定都能度过,不是吗?”
“哈哈,说得好!咱们一条街都齐心协力,那狗屁开放商也拿咱们没办法!”石伯大笑。
……
夜深了,大街上悄然无人时,韩煊再次来到这条陪伴自己成长的旧街。
随着岁月的流逝,每天的风吹日晒,街道两侧的平房已经毁坏许多,不少人家因此搬迁到别处,记忆中那青砖石瓦,夕阳斜挂在墙头的景象已然不再。
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危房区。
月色下,斑驳的砖墙上留下男人被过分拉长的剪影。
该结束了,山城。
“睡了吗,有点事。”韩煊发去一条短信给沈眉。
正坐在回乡火车上的女人,斜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看见男人的短信,瞬间,女人心中一悸动,两人分开才不过一天。
沈眉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俏皮笑容,嘴里边念边敲下“还没呢,怎么啦”的字样,仿佛男人正坐在自
己面前。
很快,响起了男人的电话。
沈眉突然觉得嗓音有些干涩,仿佛说出去的话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喂,怎么——”
女人话音未落,已经传来那头男人的声音,“召集一下团队来山城县,我要拿一块地。”
“拿,拿地?我们从没有涉足过地产业啊!”沈眉诧异道。
“没关系,我需要你越快越好,我会付你加班费的。”韩煊利落道,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这,我不需要加班费啊……
沈眉在心底幽道,取出挎包中裹了好几层的檀香扇。
第二天,沈眉带着手下来到了山城县。
得知临海市的大企业想来山城县投资,县里的领导一个个乐翻了天,不顾年边将近,推了别的事物,全心全意招待靖天集团的考察团。
县府办公室里,戴着墨镜的沈眉正坐在沙发上,她身后站着随行人员。
女人的对面是一位正县长,两位副县长,一个分管财政,一个分管规划,还有一个县国土局局一哥。
“沈总,您看中了哪一块地?”土管局局一哥惦着脸笑道。
沈眉摘下墨镜,装作细细翻开起来,玉手一指,指中了旧街。
土管局一哥浮起难色,“沈总,这块
地我们已经拍出去了。”
“哦?”女人重新戴上墨镜,“那别的在我眼中都没什么值得投钱的价值。”
“这……”见女人要离开,几人相视一眼。
“沈总,你慢,我想这块地在土地拍卖上可能出了点问题,我回去派人调查一下,如果是的,可能需要重新拍卖。”
“我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不会长,希望廖局能尽快给我消息。”沈眉矜持道。
“这个自然,我们现在都是简化程序,简化程序!”
沈眉转身离开,四人殷勤地将女人送下楼,直到看着女人驱车离去。
“沈总,为何您突然起意在山城投资?”同行的一个公司高管不解道。
“是韩总的意思。”沈眉回答。
“韩总,怪不得怪不得,”另一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感慨万分道,“韩总真是高瞻远瞩!”
沈眉疑惑,“怎么了?”
“沈总,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山城县已经被列入江省十五个重点建设县,要不了多久,山城就会大变样,到那时山城的房价必定节节攀升!”那人兴奋道。
其余人恍然大悟,纷纷道,“韩总高见!”
沈眉却陷入了沉思,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昨晚,男人明明是那么的
急迫,仿佛压抑着一股巨大的感情,尽管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但自己知道。
如此的焦急,即便是当初公司成立之际,破而后立之时,也从未见他如此。
究竟是怎么了?
心念一转,沈眉立即拨去男人的电话,不等男人说话,率先道,“你在哪儿?我要来找你!”
电话那头惊愕了一会,随即是男人平素的语气,“山城,就是你刚刚要买下的地方,过来吧,我等你。”
吩咐下属在县城里的酒店休息,沈眉下了车,独自一人转了两班公交车,风尘仆仆地来到旧街。
还是那个巷口,青砖石瓦的牌坊下,男人站在那儿,如同一颗孤松。
夕阳斜下,落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果然,你在这里。”女人朱唇轻启。
“是。”
男人转身,不紧不慢走在前头。
“山城琥珀川里的鲫鱼想吃吗?”
女人一怔,随即笑颜一展,“想呀!除了这个,我想吃山林里最嫩的冬笋、青枣儿、冬青果……以前我在北方,还有雪天里的野兔子,兔子肉一烤可香了,你们这儿有吗……”
一路上,女人讲个不停,而前面的男人嘴角始终挂着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