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工回来,迎接明子他们的,当然就是林春暖特意回家给他们炒制的蜜制薄荷,这东西泡水喝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嗓子呀、胃呀、肝呀、肺呀的,总之好处多多,但主要的,是它好喝呀,明子他们喝了一杯就还想喝第二杯。
“春暖,再来一杯呗。”
明子举着茶杯还想喝,嗓子这一天干涩痛痒,别提多难受了,喝了一杯这个什么薄荷茶,别说,嗓子舒服多了,茶的味道也好,清香浸脾,微涩甘甜。
春暖赶紧拿着茶壶给明子叔又倒了一杯,
“行的,行的,咱就再来一杯。”
看到明子又喝了一杯,其他人也忍不住端着茶杯又接了一杯喝。
“钉子叔,你怎么不再喝了?”
林春暖发现别人都要了第二杯,钉子叔却没要,宁落一群不落一人,林春暖就要再给他倒一杯。
“不用不用,这么贵的东西,哪能喝起没完没了呢,喝一杯就成了。”
钉子舔了嘴唇一下,明显是没喝过瘾,只是因为价格太高,这才忍着没再继续喝的。
“很贵么,这个?”
明子听到钉子这么说,很惊讶,有多贵呢,能让钉子舍不得喝,如果真是很贵,自己可不该管春暖要第二杯的。
“噢,也没多贵,就是不常见而已,来来来,有想喝的就再来一杯,这是特意给你们冲泡的,别客气。”
林春暖把话头截住了,钉子就没再接茬,明子却是想要问个清楚。
“春暖,你得把话说清楚,这要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就不该拿出来给我们冲泡,我们只是干活儿有点儿累,缓缓就行了。”
明子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林春暖就沉了沉面色。
“不管是多贵的东西,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几个跟着雇工喊了一整天,这嗓子都快听不出原音了,平山叔他们五个人采石头,又热又累的,老王师傅、老孟师傅他们远道是客,为了咱家的进度也
是赶工赶点儿的,喝点东西又怎么了。”
“这个要不是对症,我也舍不得拿出来给你们喝,但既然喝了它对身体有好处,家里又有现成的,又有什么喝不得的呢,它是死物,人是活物,你们比它精贵多了。”
林春暖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都感动了,他们感觉喝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情谊,而且是无价的情谊,暖心暖肺的让你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这个东西到底值多少钱的问题,也就此打住了。
林春暖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蜜制薄荷卖的很贵,但她也不过就是费了点人工,费了点蜂蜜而已,拿这些跟明子叔他们的身体比较,林春暖认为绝对是值得的,所以她并不心疼,反而害怕他们因为知道了蜜制薄荷的价钱,而舍不得喝了。
“以后每天我会在这里早晚泡上一壶,你们早晚都喝上一杯、两杯的,好歹把最累的这几天挺下来,你们要是累倒了,我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这话大家都听得出是玩笑话,缺了谁不能继续做活儿呢,不能出工还省工钱了呢。
只是在晚饭后,明子他们帮着春暖和张柳扒完了虾壳,回到了旺好那屋的炕上,他们才逼问钉子来,
“钉子,你说说今天到底咋回事儿,那个什么薄荷茶到底是啥值钱玩意儿?”
“我不能说,没看春暖不想让你们知道么,我要是给说出去,春暖肯定就得不高兴了。”
钉子也想让兄弟们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值钱,让他们记得春暖的情。
可春暖明显是不想让明子哥他们知道这东西到底是贵是贱的,她只想让他们能健康,能坦然地喝下这一杯薄荷茶,这份心意,可不能在自己这边儿给毁喽,就算自己是心疼这些薄荷茶的,大不了自己不喝呗,这秘密也得帮春暖守着。
“喂,钉子,你到底跟咱们是不是兄弟了,以前你可是啥也不会瞒着我们的,怎么现在问你句话这
么费劲呢。”
豆子首先就不满了,大家可是多年的好兄弟啊,这么被瞒着可真别扭。
喝茶的时候听钉子和春暖的对话,这茶明显是有来路的,而且来头还挺大呢,这不把事情闹明白,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现在问钉子,他还一副我知道可我不能说的欠扁态度,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是春暖不想让这事儿从我嘴里说出去,上次跟春暖去了镇上,她跟柳二少爷谈生意的时候,我一直在场来着,所以我知道这东西什么价位,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说呀,春暖信任我,没避讳我,我现在违背她的心意把事情说出来,那我成什么人了。”
钉子也委屈,他不过是跟着春暖去了一趟镇上,听到了她跟柳二少爷算帐而已,结果现在却把自己弄得像在火上烤,怎么翻身都烤得难受,说吧对不起春暖,瞒吧对不起兄弟,太让人为难了。
“钉子,我们也就是想要知道,春暖到底拿了多贵重的东西来让我们治嗓子、避暑,总不能受人恩惠,却不知道惠在哪里了吧,我们又不会出去说,只是心里知道就行了,你就悄悄告诉我们,我们也保证话到这里就收口,绝对不会传出这个门去。”
安子也急得抓耳挠腮的,要知道,在外面的兄弟几个,只有他的嗓子安然无恙,可他刚刚可是没少喝那个什么薄荷茶,后来听到钉子说了那么一通话,他可真是后悔得要死。
干嘛图舒服喝了那么多呢,如果不是好东西,也不可能那么好喝,喝完了还那么舒坦,春暖那个性子,虽然工钱是工钱,但只要是为了大家好,她是什么东西都舍得拿出来的,也正因为这样,兄弟们才愿意留下来给她干活。
“你们逼我也不能说啊,你们也说了,想知道价位而感激春暖,而我也有我的苦衷,刚刚春暖拦我的话你们也看见了,既然
在那个场合我没说出来,在春暖的背后我就更不能说了,是兄弟你们就不要再逼我了。”
钉子也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但他刚刚当着春暖的面没有说出来,那就等于是答应了春暖不说的,那自己就无论如何也要替春暖守住这个秘密了,春暖是好心为兄弟们治嗓子,暖喉咙,自己也是嘴快,不说那句就好了。
正当大家商量着,想个什么办法弄清楚这个薄荷茶到底多值钱呢,躺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窦旺好说话了,
“我来告诉你们,这个蜜制薄荷多少钱吧。”
钉子听旺好这么一说,整颗心都松了下来,这下好了,兄弟们既能知道薄荷茶多少钱,领了春暖的情,这事又不用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让自己为难,真是没有再好的了。
“我之所以想要把这个钱数说出来,一个是看你们确实是诚心想要知道,这么难为钉子叔也不是办法,我很高兴钉子没把价钱说出来,实现了他自己的承诺,也很高兴你们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来领会春暖的情,我听得出你的真心。”
“当然真心了,春暖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能对春暖不真心呢,说实在的,出了林春暖这个院子,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东家了。”
明子替所有人说出了心里话。
窦旺好却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这明明是我家,怎么就成了林春暖的院子呢,但也也很高兴,明子叔说这是林春暖的院子,这说明自己和林春暖一家,在大家的眼里,那其实就是一家人了。
“有你们这句话,春暖付出多少都值了,不过,价钱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让春暖知道你们是知道价格的,心意可以装在心里慢慢还了,但浪费了春暖的好意就不值当了,你们说呢?”
听到窦旺好这么说,二愣子接了句话,
“那当然,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
人,想要问清楚价格,就是惦记着还春暖这个人情,并不会让她难做,她毕竟是真心实意的想对我们好,我们难道还能让她难堪不成。”
二愣子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没再说话,也就代表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窦旺好就开口了,
“你们喝的薄荷茶叫蜜制薄荷,柳二少爷的茶庄就有卖的,八百文一两。”
当窦旺好吐出八百文,他们就想要惊叹出声了,八百文一斤,这得是多贵重的茶叶呀,等到窦旺好说出了一两,几个人这声惊叹就齐齐地噎在了喉咙里,卡得有点疼,有点喘不上气来。
好半天,明子才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句,
“旺好,你是说这个蜜罐薄荷茶,一两就要卖八百文?”
那兄弟们今天晚上喝的那一壶茶,那么大的壶,里面的茶叶还不得值一贯钱啊,都超过自己一个月的工钱了。
“是呀,钉子叔也知道,八百文一两,这还只是卖给茶庄的价格,如果去茶庄里零买的话,还要贵,至少得卖到一两半到二两银子吧。”
窦旺好这么说着,心里也颇为得意。
春暖就是会做生意,这漫山遍野长着的薄荷,长了多少年了,也没见谁拿它发了财,自己把洗净晾晒好的薄荷叶、薄荷梗拿到药铺里去,也才卖个三、五文钱一斤而已,经过春暖的手这么一折腾,就变得这么珍贵了,人和人的能力真是不一样的。
而听明白了薄荷茶价钱的明子一众人,这时全都沉默着没话说了,至于他们心里是怎么翻腾的,窦旺好就不知道了,窦旺好只知道,他们从此刻起,会对林春暖死心塌地,再没有谁能夺走他们对林春暖的依赖和信任。
就在窦旺好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叹息,
“一贯钱一壶的茶水呀,老子喝过了这个茶,这辈子都值了,只要春暖愿意一直用我,我就是这靠山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