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潋听罢,叹道:“趁着天还没亮,赶紧想出一个有威信的致歉词吧。”
元知府一听这话,面色顿时难看了一分。
“不是,沈大人,当时是你让我下发通文的,现下出了事,你就没个歉意?”
沈潋蹙眉:“歉意?你没把事儿办明白,反倒让我陪你跟百姓道歉?我之前说的明明白白,让你在将防控做明白的前提下,再恢复生产,我原话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告诉你,满大街都是我的人,防控是可以做得妥当的。但你什么都没做,导致瘟灾再次爆发。我现在还耐着性子没说你什么呢,你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元知府乍一听,好像真就不挨沈潋什么事,到头来全是他的锅。
元知府赶忙认了错,但心里却是一个憋屈。
沈潋现下也不想看到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明日百姓再闹起来,我都怕有人冲进府衙把你杀了!”
元知府吓得双腿一软,哀叫道:“诶呦!沈大人您可别吓我呀!我这心脏不好,禁不起这般惊吓……”
元知府本想让沈潋派几个人保护他一下,却见沈潋不停的摆手。
恐是厌极了他,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话。
元知府也不敢再和沈潋起争执,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十三卫所所在地。
直到次日清晨,单是如玉堂主堂加分堂便收治了一百五十位病患。
池映海见顾相宜恐是还没缓过来,便在清早一个人前往之前开张的二十多个药堂统计情况。
结果那些药堂总共加起来一共收治了一百八十位患者。
抛去其他池映海不知道开没开门的药堂,就眼下这些加起来,也有三百二十人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惊天的数目!
而却也在这日清晨,顾相宜终于打开了隔离间的门。
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外守着的宁儿惊得险些尖叫出声:“少夫人!您出来了!”
吓死她了,当真要吓死她了!
她生怕顾相宜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但现在看来,除了眼角有些许泪痕之外,她好似没什么大碍。
“少夫人,您好些了吗?”
顾相宜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仍有一丝无力:“我没事,昨晚只是闭着眼在里面坐着而已,且里面温度不低,不必担心。”
“我的天爷呀!您一个人把自己关了一宿,奴婢怎么能不担心啊!奴婢都要吓疯了!您赶紧回屋躺会儿,别再乱动了啊,奴婢给你做点羊奶喝。”
宁儿说着,赶紧将顾相宜搀进小屋内。
而顾相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
“三燕情况怎么样了?”
宁儿一怔:“我还没去问呢。但你也别担心,三燕姐昨儿下午没出门,单是云儿出门了,她们恐是没什么接触,应该没事。您放心歇着啊。”
顾相宜只是示意着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
宁儿这时赶紧去烧了锅羊奶,不多时端了过来,一口一口的喂给顾相宜喝。
而顾相宜方才出了隔离间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坐在小屋里的时候,只感觉到那药味儿越来越浓。
顾相宜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时又不敢问。
待宁儿喂她喝完羊奶的时候,她才开口道:“宁儿,昨夜到底收治了多少人?”
宁儿顿了顿,道:“这个奴婢不知道,昨夜奴婢只顾护着您了,前堂的事,奴婢没管。”
“那海儿呢?他去哪儿了?”
“他去查探其他药堂收治情况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那王莽呢?”
“王莽他昨夜去元知府那儿禀报情况了,方才好像听说元知府撤消通文,呵令百姓赶紧回家了。”
顾相宜真是服了。
早干什么来着?
这些铺子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就赶紧去跟元知府说了,结果可倒好,整个一下午南阳城混乱得不成样子,待出了事,第二天一早急忙撤公文。
还有用吗?
因为这条公文而染瘟的百姓,他给负责吗?
因为下午出了趟街,现在已经殒命的云儿,他给负责吗?!
顾相宜一想起这事,便气不打一处来,甚至头都有几分犯晕。
见顾相宜听了这消息之后有些迷糊,宁儿赶忙放下碗筷,给顾相宜顺气,道:“少夫人!您没事吧少夫人!快躺下歇会儿!”
说着,宁儿便扶着顾相宜躺下,顾相宜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眼前的景象竟有些模糊,迷迷糊糊的只见宁儿赶紧给她盖上被褥,声音都有些颤抖:“少夫人,您可别出了什么事啊!说实话,您这阵子可要将奴婢吓死了,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还怀着孩子,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您……”
后面的话,顾相宜还未听完,整个人便忽然没了意识。
……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顾相宜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声音:“没事没事,大概就是晚上没歇息好,你刚刚说的那些事又触动了她的心绪,所以一时晕过去了。诶!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以后她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不就好了?”
是海儿的声音。
“我、我本来就不知道啊!你说的什么南阳城药堂昨夜收治三百多人的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也没告诉她。我若是真知道,那就更不敢告诉她了!”
当顾相宜迷迷糊糊的听到他们说昨夜新增三百多人的时候,险些再度晕厥。
只闻池映海又道:“以后这些事只跟我说就好,所有的事都由我担着。你不知道她现在连自己情况都不稳定吗?有什么事偏要告诉她,以后连我和王莽的事,你也不许说!”
顾相宜听着池映海怒极的声音,心头一紧。
孩子……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极力想让自己醒过来,但这会儿心脏仍跳动剧烈,甚是不适,别说动弹,纵是想睁眼都睁不开。
她这是怎么了?
顾相宜就这么躺着,隐隐感觉到有人将她扶起来,喂她喝药。
那药入口的一瞬,顾相宜辨了出来,是安胎药。
她是万万没想到她养胎能养到时不时要靠安胎药去维持孩子稳定的地步。
她知道,昨晚她是千不该万不该将自己一个人锁在隔离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