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合同签署,是在镇上的一间会议室进行。
这得力于塔尼斯在双方之间的斡旋。
刘鑫进入会议室时,镇长一方把个椭圆形的桌子的一边坐满了,镇上大大小小的领导几乎悉数到场,他们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刘鑫再瞧自己身边带的人,就娜塔莎和塔尼斯。娜塔莎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一个翻译,而塔尼斯就更谈不上是他的人了,塔尼斯就是一个中间人,一个见证人而已。
如此力量悬殊对比,刘鑫就开始心神不宁,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刘老板,恭候莅临,请坐。”
镇长立即起身迎了过来,身边一个眉清目秀,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小伙,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就把镇长的话翻译给刘鑫。
刘鑫感到惊奇,不仅因为小伙子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因为镇长为这事做了充分的准备,而且提升了档次,提高了规格。
双方坐定。
镇长客套一番,请刘鑫先说,刘鑫以尊重长辈之名,还是请镇上先说。
双方你推我让,最后都想到了塔尼斯,就把目光移向了他。
塔尼斯盛情难却,就一句开场白而已,说吧。
“那我们就开始吧。”
塔尼斯既已坐在刘鑫旁边,又当职于吉尔吉斯中国事务的官员,说出的中文,大家都能接受。
“我们请中方的刘鑫,刘老板先说吧。”
塔尼斯话一开始,翻译小伙就俯首在镇长耳边嘀咕起来,应该是在翻译,这就没娜塔莎什么事了,弄得娜塔莎不知如何应对,挺尴尬。
刘鑫打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昨晚吴姗专门为他的写的稿子,念了出来。
“尊敬的镇长,各位朋友,大家好。我们来到贵地,得到了镇长和吉尔吉斯人民的莫大信任和帮助,在此深表威谢。”
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们秉承互助互利的理念,共同开发吉尔吉斯的家具市场,合作承办鑫荣家具股份有限公司。下面就有关合作事宜,进行讨论……”
有关的合作事宜,是通过塔尼斯,双方在私底下谈好,认可了的。现在只是走个过场,念一下而已。
刘鑫念完,掌声再次响起。
然后双方签署合同。
刘鑫和镇长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握住了手。
应该说,刘鑫对这次合作是满意的。
他占公司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还是由他掌控公司,生产、经营拥有绝对的权力,而且他最得意的公司名称,还是他的“鑫荣”。
镇长在这次合作中,作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或许是他之前的不地道,对刘鑫的一些提议和要求,甚至到了丧失原则的迎合。
吉尔吉斯方面以地皮、厂房、无偿提供员工,以及五十亩的后山注入公司。
镇长当着他的面,撕毁那张记录有未成年孩子的名单,是在告诉他,再也不用担心了,谁也不会以此来要挟他了。
厂子后面五十亩的后山,是一片荒山,刘鑫不知道,镇长把这个注入公司有什么作用。
后来,刘鑫问过镇长,镇长半开玩笑,说你爬山锻炼身体总可以吧,其实他是为了壮大公司规模,你将来,抵押贷款或许用得上吧。
镇长还说,他明年就退休了,他可以来帮刘鑫,开垦荒山,种上泓森槐、速生扬,这种树成长周期短,三五年,刘鑫你就可以当成家具的木材使用了。
镇长还说,也可以在荒山开垦后种上花草,像牡丹、菊花、月季、杜鹃、茶花、桂花……好多好多,待到春暖花开时,满山遍野,花团锦簇,香飘万里。
镇长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心驰神往,给刘鑫描绘了一个美好、灿烂的世界。
刘鑫感动了……
他知道,如果真是像镇长所说,这不仅是给吉尔吉斯人民创造福祉,而且他自已,还会青史留名。
刘鑫接下来,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甩开膀子大干了。
合同一签署结束,塔尼斯就要赶回去,刘鑫要送他回市里,他执意不肯,坚持坐长途汽车。
刘鑫陪着他,慢慢地走到汽车站。
一路上,刘鑫总想对他表达点什么,可单凭几句感谢的话,无以表达刘鑫的感激之情,刘鑫确实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就一路默默地跟着。
他只能把对塔尼斯的感激、崇敬埋在心底,唯有默默地道一声:
珍重!
塔尼斯回头,握住刘鑫的手。
“你回去吧。”
“没事,您上车了,我再走。”
刘鑫瞧着塔尼斯向一辆长途汽车走去,神情自若,步伐坚定。
老实说,没有塔尼斯,或许他还在家俬城卖家具。厂子办起来了,好多天没有业务,是他通过他小舅子拉来了第一单业务。厂里出了事,是他三天两天跑到厂里、镇上,苦心婆心,摆事实、讲道理,将一个乱摊子收拾完整。
他图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图。刘鑫给他钱,他拒收;刘鑫请他吃饭,他推辞。
在他心里,或许就是看中刘鑫这个人,他愿意为这个人付出。
男人对男人的感情,有时候很奇妙,或许是一个握手,或许是胸口擂一拳,或许肩上拍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鑫送走了塔尼斯,返回去带上娜塔莎到厂里。
他想看一看,厂子是不是发了什么变化。
厂牌换了,鑫荣家具厂换成了鑫荣家具股份有限公司,而且在院子里立了两根旗杆,就差挂上旗帜。
这一定是镇长的主意,他是在为刘鑫设身处地作想,在抚慰刘鑫内心,那种对故乡、对祖国深深的眷恋。
刘鑫在院子里转了转。
娜塔莎跟他说,她想回去了。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要到城里去,买一面国旗。你瞧,这个光杆子竖在这里,像个什么样。”
于是,刘鑫带着娜塔莎回到城里。
娜塔莎看下班的时间还早,就想去家俬城,都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们,心里挂念。
“刘哥,把我丢在家俬城。”
“怎么着,想那个臭小子啦。”
“哪有。”
娜塔莎一脸娇羞。
“你跟你吴姐说一声,我买了国旗就回厂里了。厂里耽误了几天,马上要交货了,我要在厂里督促他们加班加点,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
“你要老不回家,吴姐肯定要怪你。”
“没事,我们老夫老妻的。”
刘鑫回到厂里。
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酡红。
刘鑫站在旗杆下,轻轻的拉着下面的绳子。五星红旗缓缓的升了上去,迎着风飘扬起来。
有几个工人停下手里的活,站在厂房门口,注视着刘鑫。
刘鑫仰望着飘扬的红旗,心中的豪迈感,由然而生。
他“啪”地双脚并拢,向着五星红旗,庄严的行一个军礼。
这个军礼,是他心里的承诺和誓言。
工人们三三两两靠近了他,也学着他把手伸过了头顶。
他们是在向刘鑫看齐。
刘星站在哪里,足足有两三分钟。
桑切斯走过来,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刘鑫和他们虽然语言不通,但这段时间厮守在一起,靠着手势,大体能明白彼此什么意思。
刘鑫轻轻地朝空中踢了桑切斯一下,桑切斯立即明白上次他捆人给厂里、给刘鑫惹了许多麻烦,他羞愧地垂下头。
刘鑫想说的是,你上次严格执行厂规是对的,但你的方式不对,那是侵犯人权,你懂不懂。
刘鑫走过去,侧身抱住了他。
桑切斯懂,刘鑫对他的友好的态度也懂。
刘鑫跟大家鞠躬,谢谢你们没有离开他,还坚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