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宁挑了一下眉,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吵?”
伙计道:“说是刘昭党灭了,咱们这里很快就恢复皇上管制。”
方青宁的脸色白了一下,手指尖都跟着一凉:“怎么回事?前阵子不是说他们已经到皇城脚下,很快就能攻破皇城吗?”
采买员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听集上的人说,皇帝已经颁了圣旨下来,传往各州府,咱们叶城也有收到。”
“这消息准吗?”方青宁已经有些急了,“会不会是瞎传的?”
采买员说:“要是圣旨下了,那就假不了。不过想想也是,刘昭到底是逆党,怎能真正跟皇上比呢?”
方青宁乍一听闻此事,已经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再听伙计这话,她控制不住愤怒地问:“难道不是刘昭管着叶城,咱们才能好好做生意?”
“话是这话说,老百姓也觉得刘昭更好一点,可他上面到底是皇权,这天下是皇上的,哪能谁想拿走就能拿走的?”
方青宁觉得这个采买员该换掉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人太会胡说八道了。
她回到前堂,看到伙计们还在擦那几张桌子,顿时心里就窜出一股无名火。
不过是几张桌子,刚才在擦,这会儿还在擦,他们难道不
能做点别的事吗?
这些伙计请来都是做什么的,当初自己是眼瞎了,才会请他们来吗?
她深呼吸,尽量把火气压下去。
这是一天的开始,不要一来就骂人,这样不好。
方青宁反复告诉自己,可还是看那几个伙计不顺眼,于是又转身去了后厨。
后厨的师傅们已经把菜备好,开始点火做一些备用的材料。
调料下锅时,“嗞”地一声呛出一股白烟。
方青宁被那声音滋的,脑袋都跟着一抽,她狠狠瞪了那师傅一眼。
心里郁闷,他到底会不会做饭,是不是厨师,他不知道热锅烹过的东西,就算是好吃,也会失去营养吗?
一种食物,连基本的营养都没有了,那吃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闲着没事哄自己的嘴巴开心吗?
退出后厨时,方青宁觉得她今天可能多长了两只手,晃荡着根本就无处安放。
脑袋也怪怪的,不是茫然一片,就是“噌噌”地往上窜火气。
再在这儿呆下去,她可能会先疯掉,于是快步往后院去。
才一进后院,就看到方志在院子里,逗一只因天气寒冷,飞不起来的小鸟。
方青宁的忍耐早已到边缘,方志成了她暴发的导火线。
她“咚咚”地走过去,一把将方
志从地上拽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我昨日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这脑子是做什么用的,一点都不记事吗?你从小山沟里出来,跑到这个地方来,就为了玩一只鸟?那你回家去玩好了,家里的后山上,这种鸟多的是。你现在走,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看见你。”
方志被她吓住了,两眼瞪的很大,眼圈一点点变红,惊恐地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方青宁也不想听她说。
她气的恨,把方志骂一顿后,“咚咚”地又回了自己的屋里,然后“呯”地一声,把房门关上。
四处都不顺眼,哪里都不对劲。
刘昭怎么可以败呢?
他可是皇子,他是龙的传人,有皇家血统的,不是应该很厉害吗?怎么会败?
他败了,那明卿怎么办?
采买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刘昭党的人,已经全部被……
不,她不相信。
明卿那么厉害,连飞都会,打架更是以一敌百,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就算……,就算刘昭这个皇子,真的复国不成,明卿应该也能全身而退的。
可方青宁又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
虽然明卿在她面前,从未表示过对刘昭这个党派的忠心,但她就是知道。
一旦这事不成
,一旦刘昭这人真的出了事,明卿肯定不会好好的。
这么想来,又觉得心里像灌了一大瓶醋,酸的不是滋味。
男人的事业和信仰就是全部,而刘昭是明卿的信仰。
她呢?
那个人会不会为她想一想?会不会想起他们的承诺,还有一起度过的,那些平淡却快乐的日子?
她烦躁地拿手扒拉几下自己的头,却根本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
待方青宁坐立不安,在房间里也无法让自己安静,重新回到铺子里时。
这里已经坐了许多客人,而且都在大声讨论这件事。
全是坏消息。
有人还传,皇帝把刘昭抓住,斩首于皇城门外,头颅挂在城门口数日。
而跟着刘昭的将领们,无一幸免,不是战死,就是被皇帝抓住斩首。
方青宁自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可此时,她恨死刘珏这个皇帝了。
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当夜幕降临,寒冷的冬风从窗口吹进来时候,方青宁一个人在屋内坐到发僵。
屋内本来是燃着火炉的,因为长时间没往里面加炭,这会儿火已经败了。
灰蒙蒙的一层灰烬,覆盖在炭火之上,遮住了原本明亮的光,也遮住了炉子该有的温度。
她眼
睛酸涩,头脑一直处在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不信的状态里。
抬手往脸上捂的时候,发现脸和手都是木的。
手指早就冻木了,而脸上好像盖着一层冰。
她起身,拿火钳子拔了一下火苗,然后又往上面加了新炭。
看着炭火一点点重新燃起来,才又回到床边坐下。
手掌按到不一样的东西。
她慢慢拿起来,一点点穿到自己身上。
袍子很大,而且很宽。
明卿看起来很瘦,但是肩宽腰细,身量也比她高出不少。
他穿在身上正好合身的衣袍,此时被方青宁罩在外面,宽出好多,而且脚下长到拖地。
她把袍子裹好,缩在床上。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明卿,想到他穿着这身衣袍,抱着自己的样子。
可是他如今不在,只留一件棉袍,这棉袍便成了他的样子,被方青宁穿在身上,也紧紧拥抱住。
很暖,暖的跟那时他的拥抱一样。
方青宁苦着嘴角笑。
那时她是那么自欺欺人,明知道自己对明卿是有感情的,也知道他是喜欢自己的。
却非逼着他叫姐姐,自己也强行把这关系扭曲化。
如果那时她接受了他,两人像方家村里所有的青年男女一样,成了婚,那他还会跟刘昭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