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当然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
那天方子辰刚回来,两个人又匆匆离开。
虽然当着刘氏的面,方青宁什么话也没说,但从她的脸色上,明卿已经看出来出事了。
那个时候,正好裴鸿在山上,他便直接让他回东陇了。
消息在第二天就传到了他的手里,事情也一目了然。
本来这事交给裴鸿去做,他完全可以放心。
万金宝这样的人,随便他们用个什么手段,就会要了他的命。
而且东陇人多眼杂,确实不适合他来。
可裴鸿在给他的信里却提了一个句,说方青宁并不相信他,他很委屈。
明卿没觉得裴鸿有什么委屈的。
反而一下子想到了方青宁的无助。
她在这里是没有熟人的,没人撑腰的,唯一还算说的过去的关系,就是裴记了。
如果她不信裴鸿,那便是无人可信。
这么大的事,她又是如此在乎她弟弟,心里该是多么难过。
所以他来了。
但并未肆无忌惮地在外面走,而是一直躲在裴记里。
所以他不但听到她跟裴鸿的谈话,也看到了她忧心的样子。
很担心,便又追了出来。
方青宁哭了许久,要从他身上起来的时候 ,还用力擦了一把脸。
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他身
上,这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我没事了,可能是没睡好,有些累,心里有点崩,这么呜两声,好多了。”
明卿:“……”
还真是姐姐,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带服软的。
他也不出言点破,只是那么看着她。
方青宁被他看的有些脸红,故意压着声音问:“你不是说不来东陇的吗?怎么还是偷偷来?”
明卿的眼睛动了一下,轻声道:“过来看看。”
“我没事,”方青宁说,“已经有人答应帮我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才一下子想起先前明卿说的话,有他在之类的。
又一下子抬起头来:“等等,你不会是来对县老爷……,明卿,我跟你说,这事咱不能乱来,我知道你武功好,他也真该死,但那是朝廷命官,如果出事了,上面一定会下来查的,你千万别冲动。”
明卿的半边眉毛都挑了起来,极认真地看着她。
半晌才笑着说:“你想的真多。”
方青宁又不自觉的脸红了一下。
还是提醒他:“你快走吧,我没事的,真的。”
明卿微微弯了一点身,偏着头,很认真地看了一下她的眼睛,才“嗯”了一声。
“你不用怕。”他道,然后手掌抬起来,本来想放在她肩头的,后来转
到了她的头顶,轻轻在上面揉了一下。
方青宁马上跳了起来,又急忙往四周看了两眼,才压着声音说:“谁让你揉我头发的,发型都乱了,你个小屁孩儿,不能对阿姐这样。”
明卿笑着摇头:“回去吧。”
关于明卿的身份,他为何有的地方能去,有些地方不能去,方青宁大概猜的出来,明卿也知道她应该是知道了。
可两人都没有点破。
好像这种心有灵犀,跟别人不同的感觉也是挺好的,他想。
两人在巷口分开,方青宁又往四周看看,才对明卿挥手,示意他快点走。
她自己也往前快跑几步,争取不引人注意。
待她再回过头去看时,原地早就没有人了,明卿好像不是用走的,而是用变的。
只一瞬间,他就不见了。
方青宁站着愣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往回走。
一个人却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看着她进了面馆后院,才转身消失。
第二天,县衙门口早早围了一圈人。
一个偏远地带的小县城,平时根本没什么大事,开衙升堂一年也没几回。
好多事情,如果民不告,官是不究的,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了。
所以每次升堂审案,这里都会围着许多人。
看点热闹,也回去加
点谈资,八卦之心,哪个朝代都不缺。
还没开堂,外面就嚷嚷开了。
应该是很多人都知道内幕,交头接耳,互相交流信息。
“听说了吗?是县大爷大夫人的侄告的。”
一圈人都一脸了然的表情:“那个二世祖……”
后面的话虽然省去了,但很显然听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又把声音压低一些:“他天天在学堂里欺负人,哪一年不得打伤几个,还是头一次别人把他打伤呢。”
“这倒是,听说还是乡下来的,小孩儿才八岁。”
“哦?八岁就这么厉害,那个二世祖在学堂里,可是拉帮结派,弄了一堆人,莫不是这小孩儿有武艺?”
“是不是有武艺就不知道了,不过也确实厉害。”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立马把耳朵竖了起来。
都想知道,一个八岁的乡下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儿和力量,能把县老爷家的亲戚打伤。
那人就绘声绘声,添油加醋,把方良三人在学堂里如何好,二世祖如何坏。
后来又是如何把他们三个惹恼,引起了一场群架,讲的比说书的还来劲,口水都喷出去了不少。
听的人只顾着乐呵,用手把脸一抹,混不在意的接着往下听。
可三个小孩儿
不管如何英勇,如何占理,仍然是贫民得罪了权贵,这不是被告到公堂上来了吗?
听者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摇头了。
“来到这里,他们三个可是翻不了身,县太爷肯定是护着自家亲戚的。”
“那是,哪怕是跟他家沾点亲,走个后门,别人都赢不了,何况是这种直亲?”
“三个孩子不懂事啊,这下真惹到了麻烦。”
“麻烦是麻烦,我还是挺心疼这三个娃的。”
立马有人出声制止:“嘘,别被人听去了,这是衙门口。”
欲盖弥彰而已,关于万金宝的“伟名”,整个东陇县的人都知道,他似乎也不在意。
反正这一块都是自家的天下,上面的皇帝老子,满朝文武都忙着夺权呢,谁管这些小山沟里的破事?
这些小老百姓,也就是说说,图个嘴快活,还能拿他怎样。
坏话听懂多了,反而不往心里去。
所以万金宝从来不管这些事,只管收银子办事,该贪贪,该刮刮,这才是正图。
不过今日这个案子,他没收到一两银子,而且还装了一肚子气,着实叫人难受的不行。
所以外面升堂的大鼓一响,衙门的大门一开,老百姓就看到万金宝黑着一张脸,坐在顶头“正大光明”牌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