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遇险的事,方青宁没说。
头上的伤,她解释为,失足摔下山坡导致。
一夜未归的原因也是因为此,摔伤了,明卿把她救起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便在山里过了一夜。
为了让方家人放心,方青宁还抖抖手臂道:“我没事,要真的去了深山,还能好好回来吗?”
方怀安和明卿皆抬眼看她。
她面带微笑,坦然回看他们,以证明自己说的句句属实。
好在这事并没有很严重的后果,人回来了,只是受了一些轻伤,家人也就没再追问。
方良急急把村里的土大夫找来,诊脉,看伤,忙了一通。
最后告诉他们,确实无大碍,头上只是皮外伤而已,休息几日便会好。
全家人到此,总算把心放下了。
忙忙碌碌大半天,到人终于散尽的时候,方青宁都有些累了。
她半靠在床上,像从前明卿那样,抬头看着茅草做的屋顶感叹。
“真应了那句话呀,不落难就不知道谁关心你。你看看我,就是去一趟山里,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不光家里人急,全村人都急了,想想还挺自豪的。”
明卿安静坐在她对面,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到她身上,久久无法移
开。
她看着屋顶,他便看着她。
方家的房子早就有多余的,他们的床铺也早添置了新的。
过去方青宁的木板床,已经换成了全新的实木床铺。
但两个人都没搬出去,依然睡在一个屋里,只不过因为新做的床铺,比从前的木板更宽一些,把两床的距离挤的也更近了。
此时,明卿坐在他的床铺上,看对面的方青宁,不过只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太近了,可以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以及上面细小的绒毛。
可以看到她眼睛一眨一眨,长而弯的眼睫,随着她的眨动,也像扇子一样,扑扇个不停。
她的小脸已经不像几个月前那么瘦,有了丰腴之感,看的久了,会很想捏一捏。
可她抬头叹息的模样,又十分像大人。
此时,她无奈摇摇头,转过来问明卿:“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明卿:“……”
没听到她前面说了什么,但此时他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方青宁甚是得意:“以后山里是不能去了,要正式转到河里才行。”
“?”
还未弄清她“河里”指的是什么,她的问题又来了。
“明卿,你说咱们在山里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看
清他们了?”
摇头。
方青宁也摇头:“我也没看清他们,不过我想村里人不往深山里去,多半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猛兽,而是这些人。”
“也是奇怪,他们躲在山里做什么?为什么会防着别人进去?”
她的问题很多,好像到了这个时候,头脑才开始转起来,也想起了许多疑点。
只不过她的问题,明卿一个也不能回答,只是默然听着。
两人的谈话也没持续多久,因为方青宁受伤的原因,刘氏特意煮了一碗荷包蛋,里面还放了白糖,让方良给她端了过来。
当然,论煮荷包蛋的技术,谁也比不上方青宁。
她能把蛋煮到表面嫩白光滑,里头不流汁的程度,吃到嘴里又松又软又香,根本不用加糖。
不过现在家人心疼她,自是不让她煮饭的。
一日三餐便由刘氏全包了,方青宁只负责吃吃睡睡,外加逗一下明卿。
他还是跟过去一样,少说话不做事,整天窝在屋里。
只不过,以前方青宁很少在屋里呆得住,也就是睡觉的时候回来。
如今倒是跟他面面相对了。
有时候问的着急,他也会说几句。
比如,不想他们搬到镇上或者县上去。
比如,方家村里的任何事,他都可以出面解决,包括二叔方怀信的家里。
还比如,打猎捕鱼的事也可以交给他。
他说:“你只要种菜就好了,肉的部分都可以给我。”
方青宁看他,眨了一下眼再看,随后,很有点大姐姐般的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有功夫,可那些人很厉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卿:“知道。”
“知道你还去?咱们这边的山上是没猎物了,你要是往深山里跑,我宁愿不吃那个肉,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去拼。”
没等明卿应声,她又说:“其实现在也不缺这点肉,咱们自己养的牲畜,都可以杀了,我去深山里,只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想让村里的人也有得吃,你呢,就不用为了他们冒这么大的险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自己却是停不下来的。
耐着性子在屋里憋了一天,傍晚时已经躺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出门。
却被明卿一把拖住。
方青宁极其无奈:“我没事,就是头上磕了点皮,躺了一大天,早好了。”
可,那位就是不放手。
方青宁只得换一种方式:“这么大热天的,屋里实在躺不住,去外面透透风可
好?”
好嘛,木头松了手,她也顺利出得门。
走到屋外,正好看到一抹斜阳远远坠在天边,大朵大朵的云彩,被染成了火红色,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有很细很细的风,从树梢间飞过,似乎还没吹到人的脸上,便已经消散了,所以站在院中也感觉不到什么凉意。
方青宁只得搭着手,四处看看,任命似地道:“算了,站在这里也是热,不如去做饭。”
在明卿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快速窜进了厨房。
隔着窗户,她看到明卿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方青宁和面,他便拿着一个大蒲扇给她扇风。
方青宁点火,他便坐下来添柴。
方怀安带着方良方志去田间割草,刘氏去外面查看鸡鸭了。
老远看到自家厨房冒起了烟,忙着赶回来:“丫头,你头上还有伤,怎么又忙起来了,歇一日也无事的……”
人到厨房门口,却陡然停住。
她家丫头正在搓菜丸子,而她身边,站着那个捡回来的青年,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拿着帕子,正在给她拭额角的汗。
刘氏是过来人,看到此情形,难免不会多想,可……
她退出来,人在院中,心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