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玻璃上倒映出纪昱高大的身影。
他揉了揉皱了许久的眉头，不由想起另一张和他相似的脸来。
这些天的纪琉很不正常。
尤其是在家的时候。
他完全可以理解纪琉对他的怨恨，正因为这样，纪琉平日里的恶言恶语，他从来都不放心上。
说到底，纪家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可现在的纪琉让他有些费解。
这种喜怒无常的样子，他也曾经在前任秘书的身上见到过。
这种情绪甚至严重到影响了工作，他也曾开口问过她，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向来专业果断的女性变得患得患失，易怒易躁。
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封毅然的辞职信，他甚至依稀还记得，那封信皱巴巴的，似乎是被水沾湿了。
大约是他给的压力纪琉一时还不能适应吧。看来有必要让吴默重新安排一下了。
纪氏暂时有他就够了，他还可以等，等到纪琉真正长大，等到他可以从容接手一切的那一刻。
这样，他也就能对九泉之下的舅舅舅母有个交代了。
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十二点，提示音准时响起，纪琉收起有些沉重的情绪，准备先通知吴默提早修改好计划。
月光越来越亮，纪昱将帘子往旁边推了推。
“…”
视线所及，让向来沉稳的纪昱也不由微微一怔。
眼前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阳台，此刻居然有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小小一团。
如果不是那具身体有着明显的规律起伏，纪昱很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凶案现场。
纪昱打开窗门，眼前的人纤细的轮廓又变得真切了一些。
好像...睡着了。
“简夏。”
没有反应。
“喵——”家里的黑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创在简夏的身上，边蹭边喊。
“吵什么吵，自己不用睡也不让我睡是不是...”
一阵凉风吹过，简夏的话说完了，人也醒了。
“先生。”简夏木木地站起身，飞速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一秒钟重新变回了温柔可人的模样。
不能怪她做事不够认真，要怪只能怪这月色太美，这夏夜晚风太过撩人，让她等啊等，就把瞌睡给等来了。
纪昱抿了抿嘴：“怎么睡这里了？”
他书房的阳台，想进来有两个办法。
第一种，从正门进来。
第二种，从隔壁房间的阳台过来。
他吃过晚饭，和简夏分开之后，就进了这里。
所以显然是第二种。
纪昱双眸若有似无地掠过两个阳台之间一米多高的围栏，想要跨过这里，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视线默默转回简夏的身上，对方顿时回以楚楚可怜的柔美微笑。
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先生！”这次的呼喊甜软中带着一丝激动。
纪昱挑眉。
“生日快乐！”
简夏拿出背在身后的手，随着‘啪’的一声，数十根亮色的彩带飘飘绕绕，在两人间绽放，就像放了一场迷你但不减绚烂的烟火。
纪昱不由愣了愣，原本放在裤袋里的手默默抽了出来。
这四个字，他好像很久没听过了。
久到他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是有生日的。
“谢谢，有心了。”
明知道只是协议结婚，却特意记住了他的生日，这完全不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出乎意料得尽职。
简夏眼里的亮光顿时熄灭了一半。
谢谢？！
哎，不是她说，这反应会不会过于冷漠了？
好歹她也是辛辛苦苦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呢，能表现得稍微激动一点吗，哪怕笑一笑也好啊？
520擦汗：主人，你确定这是等，不是睡？
简夏暗暗咬牙，猛地转过身，弯下身体，将手伸向了暗影中的某处，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以至于一截白皙紧致的蛮腰毫无预警地暴露在空气之中，与无边的黑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纪昱眼眸微黯。
熟悉的奇怪感觉又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一个粉色的硬质礼盒盖过一切迤逦，被抬到了他的胸口位置。
“先生，是礼物。”
简夏笑得越发真诚。
“是我亲手准备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看着纪昱收过礼盒，认真地放在一旁，简夏暗自表示满意。
里面可是她绞尽脑汁就地取材得来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希望纪昱不要不知好歹。
“嗯。”纪昱应声。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但简夏就是下意识从纪昱微扬的语调里感觉到，他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果然即使是纪昱这样冷脸怪，收到礼物都是会很开心的！
简夏无比庆幸自己的等待。
今晚值了。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先生也早点上床。”简夏一脸娇羞道。
纪昱：“好。”
简夏闻言愉快地点了点头，抱起520就往阳台外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
纪昱抬手指了指身侧。
“门在这边。”
简夏眨了眨眼。
“哦，好的。”
“咚！”
“嘶...”简夏摸着明显已经涨起来的额头，感觉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
“…当心，有玻璃。”
“哦，好的。”
简夏不忘回头努力露出一抹云淡风轻，又因为没忍住痛，演变成龇牙咧嘴的微笑，而后长腿一迈，光速退场。
纪昱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似乎有些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拿起盒子走进了内室。
也许他弄错了。
现在的纪家，好像不是只有他和纪琉两个人了。
…
温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真的想清楚了？”
唐茜转头看了眼简夏。
简夏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嗯，决定好了。”
温峻点了点头，喊过其他医护人员低声说了几句，而后又郑重道。
“其实静姨能恢复意识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所以你也不要过多的心理压力，如果实在难以排解，一定要联系我。”
“我...可以陪着你。”
唐茜应声，流露出温峻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笑中带着一点泪，少了曾经满载的自责，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像是解脱了无形的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