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醒来,天气灰蒙蒙的。陈静跺了跺脚,看着枯草上的白霜说道:“看来再过不久应该就要下雪了。”
燕仲骁伸了个懒腰,说道:“没事儿,反正也快到寒溪谷啦。”
昨天马匪留在这里的马匹并没有四散而逃,然而是抱成一团相互取暖。燕仲骁用绳子将马的缰绳串在一起拿在手里,他上马说道:“其实昨天应该带你们看点更刺激的东西。”
陆成霜和苏良此时心情平复了很多,但昨天那种马匪互砍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平日里称兄道弟,真到了生死关头皆是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她好奇道:“你让我消化消化,难道还有比昨天晚上的事情更刺激的么?”
陈静说道:“当然有!”
苏良也有些好奇,问道:“难道这个故事到昨天晚上五人的离开,并不算是划伤了句号么?”
陈静摇摇头说道:“这要看看马匪的寨子里还有多少人手,如果只是一些老弱病残和女人,我猜他们这会儿便全部遭了毒手。”
陆成霜惊讶道:“你是说他们会袭击自己的寨子?”
陈静想了想说道:“可能性其实挺大,事实上这也就是这队马匪死亡的消息还没传开。一旦传开了便会有其他势力趋之若鹜。无论是那五个马匪还是别的势力,这个寨子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
燕仲骁笑着说道:“要是别的势力的话,多少还能留下几个漂亮女人。但如果是那五个马匪的话,恐怕会做到一个不留,甚至杀完人后还要清点尸体,不会允许任何一个逃跑。”
陈静皱眉道:“要不要这么做的这么绝!”
燕仲骁哈哈大笑,说道:“很有必要的,那五个人带不走这么多的老弱病残,如果留在这里,迟早他们会有新的主子。我就问你,如果你是那五个马匪中的一个,你怎么确保他们不会出卖你?”
陈静说道:“大家都是生活在一个寨子里的人,多少算得上知根知底儿吧,个别关系好的应该会留下来吧。”
“看来昨天晚上的自相残杀还是不够让你印象深刻啊!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有着必然的规律,它是超越了人的性格和意志的存在。”
……
四人骑着马往前走,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很是安静。似乎各自都在脑补着五个马匪回到自己寨子里大杀特杀的场景,火光中尸体被整齐的一排排的放在那里。一个大汉拖曳着虎头大刀缓缓走过,长刀拖曳过的沟痕被鲜血瞬间填满。
燕仲骁说道:“我也不是要你们谁都不信,只是以后出门远游时一定要多个心眼儿,不要觉得一起喝过几顿酒便可以推心置腹,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燕仲骁喝了口酒说道,“搞不好在你觉得自己很兄弟义气的时候对方反而觉得你是一个傻子。”
陈静想了想说道:“确实,若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那这个世界也就太无聊了。”
燕仲骁点点头说道:“只是如果有一天,别人让你们做一件可能会让自己丧命的事情时,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有拒绝的权利的。”
……
感觉燕仲骁并没有刻意的拉马的缰绳,不知道是不是老马识途的结果,不久后远处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一个小村庄。
燕仲骁扭头看着苏良和陆成霜说道:“这个村庄叫望江村,如果你们两个喜欢到处郊游的话,在这里差不多就可以找到回寒溪谷的道路啦。”
陆成霜看了看,似乎有些眼熟但有不敢确定。然后说道:“我小时候好像是被师尊从这里带着回寒溪谷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我记不清了。苏良,你还记得么?”
苏良苦笑道:“有些记忆碎片,但感觉所有的村子小镇都差不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记错了。”
燕仲骁说道:“瞧你们的记忆,还不如我一个老人家呢!”
陈静笑着问道:“说起来你到底多少岁了?”
“僧不言名,道不言寿”燕仲骁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以后不要随便问一个修士的年龄,尤其是女修士。”
……
燕仲骁牵了很多马匹,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大客户。他找的商家胃口也是实在不够大,东拼西凑的卖了五十匹后就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银钱了。于是燕仲骁只好在这个镇子里降价出售。
围观的人不少,但卖的人确实零零星星,不过好在听闻此消息的山村农妇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赶来,想来天黑之前应该不成问题。
中午四人卖了些路边吃食,一边吃一边聊天。陈静计算道:“一匹马二十两银子,五匹马便是一百两。这里有七十匹,那便是一千四百两、这可真不算少了。”
燕仲骁说道:“那可不是,二十两银子便可以顶的上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一千四百两就算让你可劲儿吃喝纵情享乐直到死的那一天也未必用得完。”
“可是按照零食和银两的兑换来说,一百两也就是一颗灵石而已,一千四百两也就是十四颗灵石。”陈静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看样子就算是我先生那个五流宗门的底蕴也比一个王朝要富裕很多啊!”
“话也不是在这么说的,虽然我并没有在那个王朝当过谱牒仙师,但听我一个朋友说,一个小点儿的王朝白银收入大概在五千万两左右,大些的一亿两也是正常情况。而且这还只是银两,至于那些布匹和粮食之类的,我朋友不太关注,不过应该也是一笔天文数值。”
陈静有些咋舌,他总是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普通的古代世界,不由自主的会将自己的认知中的古代王朝和这里的做出对比。要知道明朝初期也就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两百万两之间,如果这个世界的收费标准和陈静前世的认知差不多的话,那这里一个小一些的王朝的土地面积也差不多是大明朝的两倍之多。
这真的是一个让陈静咋舌的天文数字。
午后太阳出来,照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只是早已经立冬,所以这样的好天气在今年应该是为数不多了。
燕仲骁坐在那里一变剔牙一边说道:“可能明天一早就要分别了,你说我要不要请你们吃一顿散伙饭啊!”
陈静拍着肚子说道:“你要是真心实意的想请,那就应该在我们没有吃饭的时候说。”
燕仲骁说道:“这不是还有晚上的么!”
陆成霜接话说道:“但你要是说请客的话,我们不就不吃中午饭了么!”
然而晚上燕仲骁果然没有请客……
陈静吐槽道:“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傍晚在渡口,燕仲骁仍然可以为了两文钱和船夫打半个时辰的嘴仗,这样的不爽利让陈静实在看不出他哪里仙气飘飘,偶尔还会说上几句不知道哪里的方言俚语,更是让人觉得土味儿十足。
木船实在简单,勉强比竹筏多了一个窝棚。船尾挂了白帆,上面站着一只奇怪的鸟。它的脖子一闪一闪的发着蓝光很是惹眼。
冬天的夜里实在寒冷,河里多了一层薄冰。众人上船后,渔夫拿起撑杆用力一推码头,薄冰破裂的声音如同风铃一样好听。
陈静觉得有趣,陆成霜大叫道:“你们快来。”
陈静加快几步走到船尾,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景色,船尾出浮现出很多发着蓝光的鱼儿,渔夫的船一路走过,远远看去,就像是把阴霾的天空擦的干干净净,露出了大片的星空。
陈静问渔夫说道:“这是什么鱼?”
渔夫笑着说道:“这种鱼叫做‘萤草’,传说是人类或者草木精怪死后的魂魄所在。很久以前我们村经常会有节日庆典专门祭祀。”
陈静说道:“祭祀?”
渔夫有些怅然的说道:“是啊。很久以前的事情啦。那时候我们村每年都会载歌载舞的到江边把当年的稻谷洒进河里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苏良是个很散于抓住重点的人,他好奇的问道:“你说是以前的庆典?现在没有了么?”
渔夫说道:“后来有个商人来到这里,他觉得‘萤草’这么漂亮,应该可以卖一个很不错的价钱。”
苏良说道:“然后呢?”
渔夫说道:“后来应该是‘萤草’卖了一个不错的价格,那个商人再来望江村时带了很多的钱。他说一条‘萤草’鱼可以给五十文,最开始大家怕真有厉鬼缠身,魂魄索命。当然也会怕道德上的指责。”
“继续。”燕仲骁笑着说道。
“可对方实在给的太多,要知道就是给地主家当长工累死累活的一天也才七文钱。而这‘萤草鱼’不怕生人,一天便可以抓二十条。那便是一两银子,如此这样抓上十天半个月的,那老婆本儿都攒够了。这种情况下谁还管他天谴不天谴的,银钱才是最重要的。”
苏良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不应该这样。”
“我也觉得他们应该有报应。”渔夫说了这一句后又有些怆然,然后说道,“又会有什么报应呢?我们曾经质问过那些人,他们说官府也没有律法说不能捕杀这些鱼而且河流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有时候真心觉得,这世道没有道理,我觉得这不仅仅时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事情。”
“那你们后来还有祭祀么?”陈静问道,他前世就对人文文化很感兴趣。
“我们村没有啦,只是那些靠着这些鱼富起来的城里人年年都会筹钱祭祀。他们说‘萤草鱼’是神物,所以自己要感激它们。”
“那他们不抓‘萤草鱼’了?”
“那倒是没有,该抓的时候,一条也没有少了。”
燕仲骁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萤草鱼’的经历真的很有意思,无论是命好的时候还是命不好的时候,都是你们村子的‘神物’啊!”
陈静也笑着吐槽道:“这些去了镇子上的富人真是矛盾,一边口口声声的说‘萤草鱼’是神物,一边该抓的一条也没放过。‘神物’谁家这么祸害自家神物的!”
陆成霜嫌弃的说道:“哪里有什么矛盾,他们就只是虚伪而已。”
木船缓缓的向前推进,所过指出仿佛画出了一条银河,很是绚烂。
燕仲骁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多看看吧,看一眼便少一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