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大大?”白菜疑惑地望着坐在溪边青石上,不住东张西望着的自家宿主。
如果表情能够具象化,那此刻它的脑袋上一定漂浮着三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说好边赶路边聊剧情的嘛?怎么突然在路上停下来了?
白菜不明白,虽然白菜不聪明,但是白菜知道开口问。它张了张口,刚准备发声。
“咕噜、咕噜……”一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震耳欲聋的饥饿声在它的耳边炸开。
白菜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它眨巴着自己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就那样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一个“O”。它吃惊地望向微生,额,是肚子。整张脸涨得红红的,两只小菜叶子也慌乱地挥舞着,看起来不知所措极了。
这一路上,它都只顾着自己沉浸在可以重塑身体和更改姓名的憧憬里,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宿主大大一直在以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赶路!自责,愧疚,心疼,复杂的情绪像海啸一般向它扑面而来,将它从头到脚浸湿淹没。
白菜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种极大的颓废感几乎将它击垮。那种挫败感很熟悉,仿佛这并不是它的第一次任务,也不是它第一次这么没用。
恍惚间,它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在冲着它歇斯底里地吼着。
一个没有记忆的初始系统,一个不能辅助宿主做任务的系统,还算得上是个系统吗!
渐渐地,那张模糊的脸又分裂成了好几张脸,他们将它团团围住,对它破口大骂,对它拳打脚踢……它没有躲,也躲不了……
它在惩戒世界里被关了太久太久了,记忆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它越是努力回想,想要看清那些人的脸,记忆便越是模糊。最后,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脸依附着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地破碎凋零。每一张碎片上都是些厌恶憎恨瞪着它的脸,哪怕它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它还是能感受到,心的位置,有着窒息一般的痛。
可它不记得他们是谁,更不记得为什么会痛。
主神说它曾犯下过滔天大罪,根本不配再成为一个系统,所以将它封禁在惩戒世界里,永不见天日。
曾经似乎也有人将它从惩戒世界里唤醒过,但是结局无一例外,它总是会成为那一届系统里收到投诉与差评最多的存在。似乎所有人都在指责它,指责它能力不够,指责它做得不好,指责它金手指不够。渐渐地,它就和惩戒世界一起,被彻底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里。
所有人似乎都忘了,除了不断被时间吞噬的记忆,一直以来,其实根本没有人,正经地教过它什么……
微生察觉到了自家白菜那低落的情绪,他从青石上起身,轻柔地抚摸着白菜的脑袋,温柔地交代道,“我离开一会,原地等我,很快的,乖。”话刚说完,他便从原地消失了。
“宿主,大大……”白菜慌乱地想要抓住微生的手,遗憾的是,等它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自家宿主的身影了,“宿主大大……”那声呼唤里,有惶恐,有不安,有委屈,有迷茫。
连你也不要我了嘛……
“我在呢!”微生风尘仆仆地从白菜头顶的树冠跳下来,飞快地跑到白菜的面前,“我去采了点果子。”他边说着边抬头看向白菜,看着白菜此刻的样子,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双噙满了泪水的眼眸,悲痛,绝望,万念俱灰。明明刚刚还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现在却宛若一潭死水。看得微生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那双没有光的眼眸,在看到眼前人再次出现的时候,才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原本的光彩。
微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偏过头,在白菜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尝尝这个,很甜的。”微生将一个切开的梨子递给白菜,笑着说道。
“宿主大大,我……”白菜下意识地接过,等它反应过来,便想要开口拒绝。
“我知道。”微生放下口边的梨子,对上它的目光说道,“我知道系统不需要用吃东西来维持生存。”他边说着,边悄悄地侧开头,不再去和白菜对视,“但是,人们都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我希望你也可以稍微开心一点。怕你担心,我刚刚慌张极了,生怕回来得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一句话,就连离他最近的白菜,都差点没听清。
“宿主大大。”白菜眼睛亮亮地看着微生,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从它的角度可以轻易发现,微生的耳尖红红的。它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抱着自己肚子前的那两片叶子,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又过了一会,它趁着微生不注意,猛地冲到他的面前,“呀,宿主大大,你脸红了耶(^-^)V”
“闭嘴,吃梨。”微生抬手便向白菜嘴里塞了一小块最靠近中心的梨肉,“既然吃饱了就上路吧,刚好给你讲剧情。”他边说着边迅速从青石上站起,快步逃离现场,慌乱中连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
“好嘞!宿主大大你看着点路,小心别把自己绊倒了哦( ー̀εー́ )”不付白菜的期望,微生在听到它的这句话后脚步明显一顿。白菜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将石化给还原得如此完美。只见微生在原地僵化了几秒,之后,走得更快了!
好甜呐!白菜边咀嚼着,边慢悠悠地向微生飘去。即使视野里已经看不到微生的影子了,白菜也没有向刚才那样慌乱。因为现在的它知道,它的宿主大大一定会在不远处等着它……
“来吧,给你讲讲这个世界的故事。”等到白菜再次看到自家宿主的时候,它的眼前是这样一幅画面。
落日余晖,一个附鎏金云纹的白衣少年背光而立,左手提着一柄长剑。右手掌心,淡青色的灵气包裹着四个用短树枝拼接起来的火柴小人,四个小人在少年的灵气操控下乖巧地坐成一排,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对面的白菜。少年也微笑着看着白菜,目光炽热又温和。
那一刻,在少年浅色的瞳孔里,白菜似乎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纵使天地辽阔,于你,一切皆黯然失色。眼中只见你,也只有你……
那是,白菜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这是一个全民修真的世界。”微生说着,微微蜷曲起右手的食指,控制着灵气在空中给白菜画了一只小白兔,看着白菜那拍手开心的样子,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把追求大道,飞升出尘做为最高的人生目标。”
“这是一个生来没有灵根、饱受歧视、体弱多病的宗门少宗主,少宗主性别女,与一个从小缺爱、天煞孤星级别的修炼天才少年之间的爱情故事。”微生眉头微皱,从他那不愿意面对的表情里,白菜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故事那是非常地不赞同,“众所众知,在修仙世界里,天下苍生都是要为男女主伟大爱情做出巨大牺牲的工具人。所以,大结局里除了男女主能够双宿双飞,落得个爱情与事业双丰收的Happy End,大多数他们的追随者都是不得好死……”
“故事的开头,我们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茶茶女主在药师谷里避世续命。因为她叫白茶,嗯,不得不说,她本身也很是符合这个名字的。”他边说着边点头认可着自己的评价。
与此同时,他掌心中的那四个小人,有三个扒拉着他的手腕,跳到了他的衣袖里。很显然,它们三个把广阔的舞台都交给了那位还坐在掌心的小人。留下的小人也果然不负众望,它立刻一手撑着下巴,恍若无骨般仰卧在微生的掌心。即使小人没有脸,也没有表情,白菜也能从它的动作里读出了几分泫然欲泣的韵味。
“茶茶及笄要回宗门,路上被魔族绑架,在那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同宗门的男主糕点突然出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经典戏码。”头上有小揪揪的小人配合着讲述惊恐地捂住了脑袋,就在它头要断的时候,头上没有小揪揪的另一个火柴人闪亮登场,只见它丢掉了手里的小木棍,伸出两只细长小手对着小揪揪的头和身子卡巴一按,两个人便手牵手一起走了起来。
“在那之后,男女主在回宗门的路上渐渐萌生了情愫。”
两个小火柴人听完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场景该怎么演绎。过了一会儿,两个小人像下定了巨大决心似的,生无可恋地抱在了一起。那动作,极其敷衍,触之即离。两个小人做完这个动作,相互对视了一秒,然后,十分默契地转身,背对着背,开始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