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没管我,而是开了门,朝外面走去。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丝毫不顾,我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俩披麻戴孝,走进狂风骤雨里,玲玲和丁小宝追了过来,丁小宝指着老头儿的棺材说:“棺材……棺材咋办呀……”
我回头说:“会有人抬的!”
我们来到大马路上,就看到马路上密密麻麻聚满了黄皮子,一眼看过去,无边无际,不计其数。
我惊呆了。
我知道黄皮子心眼小,向来有仇必报,没想到它们来的这么快,动静还闹这么大,这么多黄皮子,足够让我死几百上千次了。
我后悔出来匆忙,没带上法器,想折返回去,就看到棺材铺的方向,居然也出现了大群浩浩荡荡的黄皮子。
然后,我又看到更惊人的一幕,一具棺材飘在半空,等那棺材飘近了,我才发现,它是被黄皮子们抬着的。
我气坏了,冤有头债有主,它们居然敢动我师傅的棺材。
我大吼一声,要跟它们拼了。
慈安紧紧拽住我,说:“你疯了……这是百仙抬棺,当年可只有鬼仙黄裳有这待遇,你捣什么乱?”
我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老头儿说不让人给他抬棺……难道……难道是让这些黄皮子给他抬……”
慈安点了点头,说:“师傅的智慧,岂是我们能窥探的?”
黄皮子们抬着棺材追上了我们,又将我们扔在身后,我和慈安紧追不舍,追出十多里地,到了一座偏僻的山区。
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黄皮子,让人看着头皮发麻,它们姿态虔诚至极,磕着长头一路送葬,场面说不出的壮观。
慈安喃喃自语说:“百仙抬棺,万仙送葬,师傅这排面,恐怕在这世间,已经无出其右者了。”
雨越下越大,山路非常难走,我俩在泥水中跋涉,穿过一座座树林,出现在一座形似盘龙的大山前。
我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实在走不动了,慈安也是气喘吁吁,照这样走下去,恐怕我俩会活活累死。
它们是畜生,我们可是人啊。
我俩停下来休息,一道雷火突然朝我们劈下来,慈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我,我俩滚下山坡,那雷火正击中我俩刚才歇脚的位置,瞬间点燃了旁边的树木,周围的林子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俩倒在烂泥里,眼睁睁的看着烈火在暴雨中经久不灭,慈安突然大叫一声,“保护师傅的寿材!”
我俩朝棺材的方向跑去,还没跑出两步,又是一道雷火劈下,正中棺材,周围的黄皮子都被雷火劈中,哀鸿遍野。
我疯了似的朝棺材跑去,老头儿为了救我而死,我却连他的遗骨都保护不好,我根本不配做人。
慈安拼命拖住我,雷火过后,周围林子都烧了起来,很快变成一片火海,我俩在烈火外围抱头痛哭。
我很快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火势虽然很大,却没办法烧毁棺材,烈火遇到棺材,就自动避开了。
就连抬棺材的百来只黄皮子,也都毫发无损,依旧还在拼命坚持。
我突然改变了对黄皮子不好的印象。
突然,空中又是一道雷火劈下来,正中棺材,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连串的雷火劈了下来。
一共十道雷火,地动山摇,可棺材却纹丝不动。
突然,我发现地面出现大片的裂纹,那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延展下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棺材连带着抬棺的黄皮子全掉了下去。
大火被雨水浇灭,我和慈安赶过去,就看到地面塌出一块巨大的洞口,那洞口下面水流滚滚淌过。
最奇怪的是,水流在洞口下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呈阴阳鱼的形状飞速旋转,久久不散。
我毫不怀疑,老头儿的棺材,就是被这阴阳鱼给吞了进去。
慈安突然抬头,对着那形式卧龙的大山方向跪了下去,三叩九拜,虔诚至极。
这里,就是老头儿的埋骨之地了,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从此化归尘土,与我阴阳两隔,与这山水同在。
我也跪了下来。
慈安说:“你出生的时候三魂七魄皆残缺不全,必死无疑,师傅用自身精魄救你,炼化七七四十九天,你才活了过来。师傅阳寿一百二十八岁,救你之后,只剩七十八年寿数,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为救你而亡,终于五十八岁!你生来无父,他将自身精魄的一部分给了你,从此与你血脉相连,与亲父子无异,他不惜逆天而为,给自己选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是泽被后代,为的都是你!”
“所以,你该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听得泪流满面。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却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这么好,毫不夸张的说,他把这辈子都给了我,不图一点回报。
这何止是与父子无异?简直胜似父子!
我一个头磕下去,头昏脑涨,满脸是血,我像疯了似的不停地磕头,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我对老头儿的愧疚。
我不记得他到底磕了多少下,雨越下越大,头顶上雷声滚滚,我毫不在意,直到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棺材铺里,慈安坐在我身边,正在边啃苹果边欣赏丁小宝留下来的光碟。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慈安扭头看了我一眼,继续看碟。
我问他,“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周。”
我吃了一惊,急忙去看日历,慈安没骗我,我真的昏睡了那么久。
想到老头儿的离世,我依旧很难过,我问慈安说:“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不知道是否方便。”
慈安说:“你是我师兄,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我说:“那天晚上,村里来了很多邪物,他们纷纷追着我,要我的元丹,可我一个大活人,哪儿来的元丹?”
慈安想了想,说:“你当然有元丹啊,你又不是人。”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明明是如假包换的人,他怎么说我不是人?
慈安说:“你是千年僵尸王生下的尸生子,体内有僵尸王的元丹,你能来到这世上,本就是逆天而为,正常来说,你活不过一岁,就会暴毙而亡。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倒霉蛋,过马路都可能被车撞死,走路上都会被广告牌砸死,师傅为了改变你的命格,以身殉道,往后你将洪福齐天!!!”
想到师傅对我的好,我又湿了眼眶,慈安突然看了我一眼,说:“师傅去世的时候,手里是不是捏着一枚古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