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兰打算先去探探情况。
他们刚走几步,那欧叔又跑了上来,笑道,“姑娘,姑娘,不好意思,刚才真是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这个,给你们!别嫌弃啊!虽然咱们这护具不是名厂生产的,但是也是我们用专业的机床做出来的。比他们名店的便宜很多。你们拿去用用就知道了。”
夏可兰看了下,要了一个射箭用的护臂,其他的都推还给了欧叔。
道,“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欧叔也的确没客气,收回了东西,又提醒道,“那家的东西价格都喊得虚高,要是你们一定要买的话,就直接砍半价,不要虚!真的。”
夏可兰点头笑笑。
这时候,大棚门口还站着一个身形丰腴,长发肩却是徐娘半老的女人,正插着腰站在专门整平的台阶上,扬着手大骂下面的欧叔等人。
“一个个不要脸的老骗子!卖的都是祸害人的东西,还敢在老娘店前招摇撞骗。”
“我说同志们啊,你们千万别被他们骗了。我赶他们走也都是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着想。”
“前天他们卖给人家的登山绳,用了一下就断了,生生地害死了一个人坠下山崖就没了。”
“你们说,这种害人的东西能让他们卖吗?!什么自己有车床,有工具,这种家庭作坊出来的东西能用吗?!那可是关乎到大家的安全啊!”
“打猎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的运动 !山里危险得很,进山都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大家要买就一定买正规厂家出的检验合格品,千万别为了贪小便宜就把自己的命给贪没了。”
“你们要不信,回头去入检口看看打猎宣传牌上的说明啊!问问监管员们,之前死人的好些事儿他们都清楚得很。”
“老娘要是敢胡说八道,就不得好死。”
说话间,下面回怼的小摊贩们也不少,但是声音都没有老板娘气吞山河、声势浩荡。
夏可兰在下面看着,只看到老板娘浩荡的胸围了。
她回头问,“真有人买了伪劣绳子,断了死人的?”
张小凡拧眉,摇头,“不确定。这事儿我打听过,有人说绳子再好,要是在山石上磨多了也会断的。我记得老师教过我们,有的石头含有特殊矿物,硬度很高,像金刚石,容易磨断绳子。”
夏可兰点点头,抚了抚少年的头,道,“小凡,你还想上学吗?”
张小凡愣了一下,“现在大家都吃不饱了,哪还有心思上学啊!我……我想要是能打个獐子,能换好多物资,我想把爷奶接回家住。”
“暖房不好吗?”夏可兰倒是没听父母说起暖房的事儿。
张小凡抿了抿唇,目光直直望着夏可兰,“兰姐,我觉得咱们小区有你和卫大哥在,比外面的暖室都要安全可靠。”
夏可兰从这双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信任和倚重,因为有医疗经验和学历,她曾经做过孤儿收容所的护工。
“你都这么说了,那姐姐得努力了。回头要是能上学了,你也要好好学习,懂吗?”
“嗯,我会加油的。”
小少年瘦削的小脸露出过于早熟的坚毅,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成年男人般的担当和责任感。
末日造就的不仅是苦难,还有奇迹。
两人相视一笑,准备进那大棚。
谁知道突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看是个壮汉,大红鼻头,眯缝眼儿,粗声粗气道,“不准进。这儿不是你们这些穷鬼能进来的地方,出去出去,一边儿去。”
旁边一个红鼻头大汉直接啐了一口痰,差点儿溅到夏可兰腿上。
还好张小凡拉了一把,躲开了。
气得小少年喝道,“你们卖东西的为啥不让人看?不看你们别摊出来卖啊!”
那啐痰的大汉粗声粗气吼道,“麻皮臭小子,你跟谁嗷呢?!你家大人呢,什么玩艺儿。现在是什么时候,老子有货卖的就是大爷。妈的有把儿的就把你家大人叫来,没毛的山鸡还在这儿称凤凰了,我……”
大汉抬起拳头就往小少年脸上挥去,不想一挥挥了个空。
夏可兰出声警告,他裂嘴坏笑,转手就抓夏可兰。
倏地一下,一道冷光划过了男人的脸,跟着他身后拉布支起的帐棚发出轻响,倏倏倏地响起绳索脱落的声音,哗啦一下,半边棚顶因为失去了牵拉,被雪压榻了下去。
说他家的店大,大概就三四十坪的空间,四面儿都围着,也看不到里面有多少货。
这一下屋顶被雪塌了,半边露出来,大家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呃,就两排货架,上面零散放着点东西,很少。
就地上放着的雪爬犁,一眼就看出其实是私人自己做的。
刚才夏可兰就听到有人在嘀咕,说什么自称是名牌厂家,其实背地里是从他们小贩里收能入眼的货,趁机敲竹杠卖高价。进价使劲儿压,卖出去就烧不懂行的人。
而被他赶走的那些人,有一些就是他们进过货的,因为货不好被投诉,他们回头就把人赶走了。还有些想依赖他们家出货的,不得不委屈接受低价收购。
欧老板算一群被压低价的小商人里,气最硬的,也算是有些家底子的,才敢跟这个老板娘杠几轮。
无耐,对方打手姘夫多,这屋顶一榻,呼啦啦地一下又涌出三个壮汉。
足足有五个男人围在老板娘身边,那个被射的唾痰男捂着流血的耳朵,指着夏可兰大骂。
“刘姐,这女人拿箭射我呢!妈的,我流血了——”他声音一哆嗦,“啊,会不会感染啊!臭娘们儿,你赔我医药费,不赔我去官方告你去,你蓄意伤人!”
旁的人看他那怂样儿,全笑起来。
老板娘一看夏可兰,“是你!你刚才帮着老欧那骗子,你跟他是一伙儿的?他是你男人?”
啪!一个雪团子狠狠砸向刘老板,被男人们挡住了。
一个大壮冲上来要动手拎人,又被张小凡打了好几火。
靠近时,张小凡拉着夏可兰要跑,夏可兰却没动。
在壮汉过来时,身形一动,一腿扫过去,男人当即摔倒,屁股挨了一踢,就顺着老欧的方向滚下去了。
夏可兰直起身,拍拍手,道,“听说这都是你的姘夫,开始我还不相信的。现在看来,自己污就觉得全世界都是污的。刘老板,你这思想该洗洗了。”
老板娘和男人们站在高处,但看着下方那斜首睨来的女子,风帽里隐约露出一弯雪白俏脸,眼神被山巅刚露脸的阳光映得明媚又锐利,好似被俯视的是他们自己。
那声音不大,口气不紧不慢,却有种极自信的强势和让人不敢小窥的底气。
老板娘回头,看到那支小黑镖,正插在金属支架缝儿里。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都让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