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然突然想起前世遇到过的一种情况,那年她十七岁,与同辈的堂兄弟姐妹接受家族的考验,就是去捉一只有道行的鬼,看谁先捉到,谁就是家族的继承人。
那天晚上,她一路追着那只鬼到了一户独门独院的人家,就见那鬼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进去,几乎是眨眼间,那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天生的阴阳眼,竟然也没能看出那户人家有鬼。
所以,楚小然理所当然的认为,那只鬼是通过那户人家逃了,根本没有想过,那只鬼就躲在那户人家里,因为他重新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没错,是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死,但自己的鬼魂却可以自由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来,单独修炼。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秘法。
没想到时隔千年,她竟然在这里再次见到这种秘法。
身旁有女人的哭泣声,楚小然起初没注意,看着那妇人的衣服眼熟,才想起来,这个妇人不就是早上搭自己牛车的那个小娘子么。
她几乎全身都趴在尸体上,不让官差将尸体抬走,看着亲密的动作,应当是夫妻关系。
这时其中一个官差有些不耐烦:“这位娘子,你家夫君突然死亡,我等是奉命前来调查你夫君的死因,你若真心为你夫君好,就不要妨碍我们公干。”
这官差的话,证实楚小然的猜测,死去男子还真的是这位小娘子的夫君。
这位官差的话并没有起作用,小娘子依旧死死的拦住,不让官差将她夫君的尸身带走。
官差这时也恼了:“既然这位娘子冥顽不灵,那就得罪了。”
突然死亡,按照北宋的办案流程,小娘子肯定是要跟着去县衙一趟的,但不会这么粗鲁,小娘子一再阻挠,惹恼了官差,官差直接将小娘子拷了,把她夫君的尸身抬上牛车,准备回县衙。
小娘子路过楚小然身旁,正好将脸抬起来。
她清楚的看到这位小娘子的面相,并没有丧夫之兆,也就是说,这位小娘子的夫君没有死。
并不是说面相不会骗人,有些人的面相也具有迷惑性,但要说这小娘子悲痛的情绪,在场的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不是真的以为丈夫死了,怎会如此。
所以,楚小然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位小娘子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没死。
“慢着!”
楚小然叫住了这两位官差。
两位官差身形一顿,互相看了一眼,才转身,一个身材魁梧,满是络腮胡的官差道:“这位小娘子,你叫住我等是有什么事情?”
“这位官爷,不知你们要带他们去何处?”
另外一个官差,想也没想回到:“自然是齐州府了。”
九龙镇归齐州府管辖,寻常时候发生命案,自然都是报备齐州府,可齐州府,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被金人攻陷,知府大人都直接逃走了。
将人带去齐州府,这不是开的天大的玩笑。
“他们是金人。”
原本楚小然只是有些怀疑,才会叫住他们,想着确认一下。秦彻的声音响起,楚小然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于是冲着周围的百姓大喊:“快来抓奸细,他们不是官差,是金人。”
金人攻占齐州府,宋人恨透了他们,听着楚小然的话,立刻抄起手里面能打的家伙,几十号人围了上来。
这两个金人是有刀,可双拳难敌四手,九龙镇还是宋人的地盘,假扮官差的金人只能恶狠狠的看了楚小然一眼,丢下小娘子和她夫君的尸身,往一旁的巷子里逃窜。
他们都是来镇上有事的,遇到刚才那种情况,能施以援手,不过是因为金人占了他们的州府,对金人的仇恨让他们同仇敌忾。
现在,伪装成官差的金人被打跑,他们都还有自己的事情,有的急着出城,有的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象征性的安慰小娘子几句,便都散了。
小娘子噗通一声跪在楚小然跟前:“姑娘,小妇人不会赶车,能否请你再帮小妇人一次,将我夫君的尸身带回去安葬。”
那两个金人光顾着逃命去了,放着尸身的牛车就这样扔在这里。
看着她满眼无助,楚小然点头答应了。
让周二郎将自己的牛车赶在前面,把拉尸身的牛车绑在他们的车后面,就这样拉着出了城门。
路上小娘子哭哭哒哒,将她跟她夫君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她叫安茹,原是九龙镇大泽村的村民,在五年前嫁给现在的丈夫,张启浪。
原本两人婚后甜蜜幸福,但在一年前,张启浪被征入伍的士兵,不是守的齐州府,而是守的宋辽边境,辽朝在几个月前,被金国所灭,战火殃及边境。
当时守卫边境的士兵几乎全部战死,张启浪不想再去打仗,就悄悄的躲回了九龙镇。
朝廷因为辽朝被金国所灭,人心惶惶,倒是没人再追究这个一两个逃兵的问题。
张启浪觉得已经过了几个月,都没有听到要抓逃兵的消息,肯定没事了,这才大着胆子联系他娘子。
安茹已经收到自己丈夫战死的消息,乍一收到张启浪的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知道这个不是梦,她的丈夫真的没有死。
因着张启浪在信中交代,先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安茹就什么也没说,直接从家里跑了出来。
她公婆哪里放心的下,儿子死了,这个儿媳几次寻短见,他们怕这个儿媳又想不开,说什么都要跟着。
安茹没有办法,只得将实情告诉张启浪的父母,并告诉他们,先让她去镇上看看情况,两老自是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于是带着安茹在村口拦车去镇上。
就是楚小然早上看到的场景。
“安娘子,你丈夫给你写的信,我能看看吗?”
安茹眼泪漱漱而下,点头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交给楚小然,然后又趴在张启浪的尸身上痛哭。
楚小然仔细的看着信,没有发现阴气,证明张启浪写这封信的时候,确然还活着。
可为什么突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