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站起身走到太后跟前，小心的将有些茫然无措的太后给扶到床边坐下，接着语重心长的向她诉说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太后莫要以为这只是我在危言耸听，太傅大人曾亲自给我传话，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瑜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太傅的命令我是不可能违背的，况且就算撇开太傅大人不谈，那瑜贵人也是我的义妹，就凭这层关系，我也不可能让你伤害她的，所以，太后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会比较好。”
太后斜向上抬头，眼角涌现出晶莹水光，那泪眼婆娑的大眼睛搭配上上她那举世皆惊的精美容颜，当真是如同火焰对于飞蛾一般的诱惑，牧云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人间绝色的，像是林思靖那般的俏丽可爱、明艳动人的，又或者是像解静瑜那般清丽脱俗、美艳不可方物的，再或者是像水云月那般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此时却都没有太后这张倾城面容来的摄人心脾。
牧云底下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稍稍恢复了些心神，他故意撇过头不去看她，这才又继续说道：“我的时间很紧，只能给太后一天的时间，明日午时，如果太后仍旧邀我赴宴，那我便认为太后是同意我的提议。”
牧云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太后明日未曾邀我赴宴，那我只能认为与太后一较高下了。”说完牧云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哪知他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太后带有不甘的声音，“你当真能保住皇帝的性命和地位。”
牧云站在原地，缓缓转身回头，沉声说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但最终的结果我却并不能保证，万一太傅大人不惜一切执意要除掉皇室呢，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但我是一个从不给人许诺我办不到的事情的人，所以这最坏的结果自然也要事先向你讲明白。”
太后抿了抿嘴，双手用力撑着床榻站起身，眼神怨毒似的盯着牧云，低沉的说道：“如果你最后没有做到的话，我保证你和那个瑜贵人也一定会为皇帝陪葬的。”
牧云抬眼望向太后，直视太后那怨毒狠绝的目光，牧云虽然没有多少惧意，但是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因为牧云从来不会怀疑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会变得多疯狂，如果自己最后真的没有保下皇帝的话，自己多半也会跟着陪葬吧。
不知过了多久，牧云方才轻声一笑，道：“那太后这意思算是答应合作了。”
太后撇过头去，语气中似有极大地怨气一般说道：“我不答应能怎么办，还有别的选择吗？”
牧云脸上淡然一笑，又坐回了桌子前，轻声说道：“既如此，我们便来谈一谈这合作的细节吧。”
太后却是大手一挥，阻止道：“在谈细节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和我合作，你虽然愿意帮助我，但是却不愿背叛太傅，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像这种首鼠两端、东摇西摆的卑鄙小人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吧。”
牧云眼眉低垂，随手捧起了那手旁的茶杯，但等到茶杯快送到嘴边时，他才想起茶杯里早就已经空了，旋即有轻笑一声放下了茶杯，这才淡淡说道：“首先，我并不是太傅的家臣，一开始替太傅效力也并非心甘情愿，但是我既然答应了太傅要为他做事，那便不会不讲道德，对于他所交代的事情我自会尽心去办，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其次，我并不是在替皇室效力，这点我希望太后一定要明白，莫要搞错了主仆关系，我愿意帮助皇室只是因为皇室可以帮我牵制太傅，而且这种微妙的平衡也更利于云阳城这近百万的百姓，所以，首鼠两端、左右摇摆这种词，并不适合用在我的身上。”
太后听完没有立即说话，眼神也没有落在牧云的身上，反而是聚焦在了牧云手旁的茶杯之上，她眼眉微垂，取过放置于床边的美酒，这本是她昨夜睡不着时为了助眠用的，用在此时倒也正好，她亲自弯腰替牧云斟了一杯酒，酒注沿着细长弯曲的壶嘴倾泻而出，牧云倒也配合，一只手移开杯盖，眼神却落在太后白皙纤细的脖颈，继而向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她那娇俏的红唇之上。
“太后当真是世间少见的美人呀。”牧云眼睛微眯，声音说的极轻，太后眼眉只是落在那茶杯之上，好似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般，直至提壶收酒，这才说道：“这可是德王岁年上贡时进献的金梅酿，听说要三十斤金梅才能酿出这一壶酒，就连宫中也才有一百坛而已。”太后说罢便抬眼望向牧云，一脸期待之意。
牧云收回有些下流的目光，旋即端起那被装满金梅酒的茶杯，茶杯刚送到嘴边，牧云便感到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他嘴唇轻点茶杯，几乎是触之极离，随即便闭上眼睛细心品味起来。
少顷，牧云才睁开眼睛轻声赞叹道：“嗯，不错，的确是好酒，入口甘甜，甜中带苦，倒是颇有一番滋味。”
太后看着茶杯内仍旧满的就要溢边的金梅酒，又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酒壶，有些随意的放在一旁，神色清冷的说道：“不知牧大人想要如何合作？”
牧云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蜷缩手指，只余一根食指尚直直的指着屋顶，然后才说道：“十万两白银。”
太后听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语气也止不住的有些颤抖道：“你，你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十万两白银，这可是云阳城整整半年的稅银总额，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也不可能给你。”
牧云倒一点也不慌乱，一直神色自若的盯着胸口不断起伏不止的太后，良久之后才说道：“太后应该还不至于和我哭穷吧，据我所知，您所经营的朝艳阙可是这云阳城最有名的销金窟，仅仅见花魁一面便要纹银五十两，更别提其它的要求了，没有个上百两的身家，恐怕连朝艳阙的大门都进不去吧，这等强悍的吸金能力，整个云阳城也找不出第二家吧。”
太后却是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说道：“哼，那能赚这么多，除却这阙中众多女子衣食脂粉等等不菲的开销，这阙楼的酒水、装饰，就连侍女我们也是只选择最好的，不仅如此，我还要分成给太傅、司空、司徒、太尉五成，层层剥削剩余之后的还要贴补宫中的开销，你说我最后还能剩余多少？”
太后越说越激奋，就好像是一个受委屈哭诉的孩子般，牧云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同情，反而感到十分好笑，但是见到太后面容上的愤懑神色，觉得自己应当是不该笑的。
“那依太后所言，您觉得多少合适呢？”牧云倚靠在椅背之上，双臂交叉，眼神玩味似的看向太后。
太后神色一愣，虽然她也觉得十万两太多，但是自己挤一挤，勉强也是能挤出来的，自己说这些委屈可怜的话语也不过是想让牧云知道自己的钱也是来之不易，以免以后他再次狮子大张口，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价钱原来是真的可以谈的。
太后望着牧云那带着浅笑的俊脸，眉头微皱，心下想到：既然他同意讲价，那索性便降个痛快好了，她心下一横，也学着之前牧云的手势，伸出了一个一字。
牧云望着她伸出的那根手指，忍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正当太后觉得事情是不是搞砸了的时候，牧云却突然止住笑，并且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她下意识便抬头去望，哪成想牧云早已经凑到了自己的面前，一瞬间，两人面容之间的距离便只容得下她刚刚伸出的手指。
牧云眼光下移，从她的眼睛到她的俏鼻，最后到她的娇艳欲滴的红唇。
太后自然注意到牧云眼神的变化，眉头微皱，刚欲向后偏躲，牧云便已经身体前倾，有些微凉还带着金梅酒香气的嘴唇便已经贴上了太后的红唇。
牧云嘴角挂着微笑，注视着太后瞪得极大的眼睛，嘴角挂着的微笑幅度变得更大了些，正当牧云想要伸出舌头要撬开太后的齿关之时，太后如同身体触电了一般急速后撤，但是上身易动，下身却稳如磐石般难以动弹，果不其然，太后的身体立马失去了平衡，作势便要向身后倒去，牧云眼疾手快，本来就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手臂用力一拉，太后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沿着圆形桌面滑向牧云。
人在收到惊吓或感受到危险时往往会下意识的闭上双眼，这属于人的神经反射，就像是拿锤子敲击你的膝盖，你的小腿会下意识的弹起一般。
太后睁开双眼时，已经是在牧云的怀中了，右侧脸紧贴在牧云宽大的胸膛之上，隐隐还能听到砰砰砰的心脏跳动之声。
她觉得自己有些失落，或者说落寞、寂寞，自己十五岁嫁入皇家，一年之后，便有了自己第一个儿子，又一年，先皇便驾崩离去，只余她们两个孤儿寡母，如今已然孤独走过十六个年头了，十六年，五千多个独守空闺的日日夜夜，每一夜，她都想要有一个如此宽大温热的胸膛可以让她依靠，而如今这个她梦寐以求的胸膛就近在咫尺，可是她却无法多作依靠。
仅仅片刻之后，太后便一把抓住牧云在自己腰间不停游走的大手，强行挣脱开牧云的怀抱，连退了几步之后，这才转过身去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说道：“一万两，我只能拿出一万两。”
牧云将自己的左手放在自己的鼻尖，轻嗅那手上残留的淡淡香气，然后才抬头说道：“太后不当生意人还真是可惜了，十万两能砍到一万两，这也太狠了点吧。”
太后脸上微红，她将左鬓间垂下的一缕秀发重新捋回耳骨背后，这才开口说道：“我只有这么多。”然后便偏过头摆出一副就这么多，爱要不要的模样。
牧云见她这样，跟现代砍价的大妈倒也没什么区别，顿时感到一阵好笑，良久，他才继续说道：“一万两便一万两吧，这也没办法。”
太后脑袋还偏着，眼神却已经开始四处乱转，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她不敢转过头，她怕转过头看到的是牧云嘲笑一般的面容，讥讽她简直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怕这一切都是假象。
牧云斜眼看向太后，他尽力想要看清太后的面容，但她却如同害羞闪躲一般，就是不让牧云如愿。
牧云轻笑着说道：“你故意不面对我，怪不会是怕我反悔吧。”
太后依旧不去看牧云，只是额头连连轻点，牧云忍不住又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不是说你只能拿出一万两吗，再多便会为难了，而我从不强人所难。”
太后露出窃喜的表情，转过头正欲向牧云表示多谢理解，就听见牧云又喃喃的说道：“但是，如果钱不够的话，那么最后能不能保住皇帝的性命和地位就很难说了。”
太后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脸便已经垮了下了，有些愤怒的说道：“每次都这么捉弄人有意思吗？”
牧云冷笑一声道：“我也觉得没意思，但这个游戏是你先开始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卖惨。”
“你……”，太后已经有些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她才渐渐平息胸中的怒火，尽量压低声音说道：“行，十万两，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给你凑齐的。”
牧云此时却又悔言道：“我何时说一定要十万两了，太后，这价格究竟是你定还是我定。”
太后那刚刚平复的胸膛此时又开始起伏不定，脸色也变得更红了，这次应该是被气红的，牧云打包票的在心中说道。
“你难道还想涨价，再多我就真的拿不出来了。”太后猛甩衣袖，转过头说道。
牧云不怒反喜道：“五万两，外加一个人，这价格不知太后愿不愿意接受。”
太后却还以为牧云依旧再拿自己消遣，只是冷哼道：“哼，牧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哪敢有什么异议呢。”
牧云自然能感受到太后话语中的愤怒，不过他觉得这样倒也没错，受了骗是该愤怒的，不怒反笑的人应该才显得奇怪吧。
“这次不会再变了，就五万两外加一个人。”牧云眼神坚定的说道。
太后这才微微转身，斜眼看向牧云，语气依旧带着怨愤，道：“一个人，谁呀？”
牧云微微抬头，与太后的余光相对，太后这才发现此时的牧云眼中确实有一丝真诚，那脸上的淡笑也消失不见了，转而浮现的是略带一丝严肃的脸庞，那有些微微发青的嘴唇上下蠕动着道：“朝艳阙前任花魁水云月。”
太后此时才完全确信牧云这次真的没有说谎，这便是最后的价格。水云月太后自然是知道的，朝艳阙的前任花魁，被誉为朝艳阙五十年难得一遇的魁中之王，其美貌、才情、学识均是最上等，仅她一人便足足让朝艳阙赚了十几万两，但是就在一个多月前，朝艳阙的老鸨急急忙忙的进宫向太后禀报，说：“水云月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没有资格再担任花魁的称号了。”而当时有恰巧阙中新来了一位在美貌和才学上能与水云月相媲美的官宦女子，因此老鸨这才敢大胆的废黜花魁。
太后听完倒是平静的很，倒不是她对花魁不重视，而是在之前老鸨便向她禀报过此事，当时言之凿凿的说花魁已经失身，实在无法再担当花魁之责，当时太后听过之后也是震惊不已，她原以为水云月这般心高气傲，眼光高绝于顶的女子是断然不会看上云阳城中的男子的，其所设置的考题也是极难，就连那号称京城第一才子的聂升朝都无法解题，那云阳城还有谁能入她的闺房呢，因此当她听到水云月已经失身的消息时，第一感觉便是怀疑，因为在朝艳阙，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花魁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行其事，不受任何人的节制，如此便无意中埋下了一个隐患，那就是身为朝艳阙真正掌事人的老鸨却无法制约水云月，而水云月也是一个不甘为人所制的高傲女子，由此，两人之间的矛盾便也日益加深，最终形成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对于两人之间的恩怨，虽然太后从未亲眼见过，但是身为朝艳阙背后最大的掌舵者，自然会安插一些眼线在其中，对于其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略知一二，因此，第一次听说水云月失身时，她第一感觉便是怀疑，而且当时朝艳阙也根本找不出第二人来取代她，所以太后便亲自派自己的心腹宫女前去为水云月验身，最终的结果是水云月确是完璧之身，对此，太后最后杖责了老鸨二十大板并且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如此才算了事。
但是好景不长，仅仅半个月不到，老鸨便再次来到宫中，再次向太后禀报此事，而这次，太后也不得不相信，因为她的手中握着水云月的落红，后来，太后也亲自派人核实过，水云月确实不是处子之身，据此，太后才将水云月的花魁名头给撤销掉，转由老鸨新扶持的女子上位。
而那个让水云月甘心献身的男子，太后也十分好奇，但是当时恰巧皇帝新生顽疾，导致整个后宫都人心惶惶的，太后为了稳定人心，整日都待在永宁宫为皇帝祈福，好在最后皇帝是挺了过来，但是经过此事之后，太后也无心去关心水云月的那个男人了，直到今天，牧云再次向她提起水云月，她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个心甘情愿让水云月献身的人就是你。”太后的纤纤玉手指着牧云说道。
牧云双手一翻，轻笑着说道：“怎么，很意外吗？我看起来有那么差劲吗？”
太后也说不来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最先涌现的是替水云月感到不值，有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继而又浮现对牧云的不屑，这人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吗，怎么就这么好命呢，竟然能让水云月甘心为他献身，哪怕是沦为真正的妓女也不在乎；那眼神中浮现的愤怒看的牧云都有些惧怕，渐渐的，那眼中的愤怒又消退开来，转而浮现的是落寞哀怨，这下就看的牧云更加疑惑了，止不住的挠头。
太后心中的落寞一闪而过，随即便稳定住了心神，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那便这样吧，五万两外加水云月的卖身契，明日便来取银子，至于水云月，随你怎么办吧。”说罢不等牧云说话，便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快些出去吧。”
牧云这下变得更加莫名其妙了，他脸色微抽了抽表示自己的不满，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走出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