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趴在热气球的栏杆上,望着不远处山坡上站着的一众山贼,喃喃道:“你们终究还是低估了我啊……赵友直,收兵,撤退。”
赵友直呆呆的看了牧云一眼道:“将军,我们难道要放过这些山贼么?依我看倒不如一把火焚他个干净。”说着做了一个横扫一切的手势,看起来颇有要将这些山贼除恶务尽的决心。
牧云转过头地上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捉拿离浮谷二当家殷司,现在人已经抓到了,没必要徒增杀业,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们也并非无恶不作的大奸大恶之徒。”
“可是将军,他们终究是山贼呀,自古官匪不两立,如果我们今日能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歼灭,那可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必可以封侯拜相,光耀门楣呀。”赵友直似乎还不死心,在他看来,这个世上,还没有谁能够抵挡升官发财的诱惑。
牧云听完这些只是淡淡一笑道:“老赵呀,你也太天真了,你觉得这离浮谷的山贼在此地盘踞数十年,难道只是凭借这山势天险么?”
赵友直微微一愣,低声道:“将军的意思是……”
牧云负手在后,望着他那张布满岁月侵蚀,略显老态的老脸道:“此地虽然易守难攻,但是也并非绝无攻破的可能,但是这离浮谷的山贼却可以和云阳城和平共处数十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绝非我们可以轻易揣测明白的,而现在两者之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平衡关系,若我们贸然破坏这种平衡,带给我们的也许不是升官发财,而可能是贬谪身死。”
赵友直满脸惊愕道:“将军的意思是云阳城高层官员与这些山贼相互勾结么?”
牧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老赵,有些话不便明说,但有一点,这些事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所以为了活着,知道的越少越好。”
…………
撤退的号角声传遍各个热气球,很快,整个热气球队列便匀速的升高并向谷道方向飞去。
铁玉浮此时仍旧站在山坡之上,低头对着旁边的白衣儒士道:“老三,老二怎么去了这么久,凭他的武道修为,应该不会如此拖泥带水呀。”
费朔眼睛死死的盯着天上的热气球阵列,低声道:“大哥,看起来二哥应该是失败了,我刚刚发现天上的阵列正在升高并向谷道撤退,看来二哥应该是失败被擒或者……”,费朔的语气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或者已经被杀了。”
铁玉浮满面狰狞的转头看向费朔,大声怒吼道:“不可能,老二可是天境中品的高手,就凭那上面的几个废物,怎么可能杀了老二。”
费朔的脸色依旧冷静无比,甚至连一丝悲伤都没有,仍旧淡淡道:“如果是二哥控制了天上那奇怪的东西,那现在应该是控制着下降落到地面,可是现在它却是在上升并向谷道飞去,这可不像是二哥的风格。”
费朔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但是铁玉浮却依旧不愿相信这个噩耗,那毕竟是在一起相处二十几年的兄弟,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呢,他大声怒吼道:“可恶的牧云,我一定要为老二报仇,一定要报仇。”
费朔神色依旧冷静无比,目光随着那渐行渐远的热气球缓缓移动,嘴中小声默念道:“牧云,终究还是低估你了。”等到热气球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这才甩手转身离去。
回程的时候是逆风,故而所花费的时间也更长些,牧云一行人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飞回朝仙峰,牧云第一个翻过热气球的竹栏,重又踏上土地,目光所及之处,那两个小兵依旧一丝不苟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牧云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他们两给招到一起道:“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啊?”
两个小兵异口同声道:“禀将军,没有,一切正常。”
牧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嗯,很好,你们辛苦站岗也挺累的,下去休息一下吧。”
两个人立直身板,高声道:“禀将军,身为军人,我们不辛苦。”
牧云再次笑了笑道:“很好,我很欣慰呀,好了,执行命令吧,全体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就下山回城。”牧云最后几句是对着所有的士兵说的,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热情欢呼了起来。
牧云从随行口袋中掏出一块黑色绸布,打开以后,里面放着的是已经碎成几块的发硬大饼,牧云拿了一块塞进嘴中,就着水壶中冷冽的泉水拼命的咽进腹中,牧云这才感到肚中有一丝饱腹感,其他军士也大都如此。
很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匆匆流过,牧云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道:“好了,将所有的热气球给烧毁,然后众人沿着原来攀登的绳索下山。”
赵友直惊讶的望着牧云道:“将军,这热气球好好的,为什么要焚毁呢,此等对敌利器,焚毁岂不可惜。”
牧云眼眸微动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了。”
“可是……”,赵友直还想再说些什么,“难道你想抗命吗?”牧云的话中充斥着不可违抗的意味,赵友直此时也惊惧不已,低声道:“不敢,属下马上就焚毁它们。”
很快,山顶之上便燃起十座数丈高的火头,赵友直望着那渐渐在火中燃成灰烬的热气球,脸上满是心痛的神色,牧云却是像了结了一块心病似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牧云带领着军队攀着之前的绳索缓缓下山,取回拴缚在茶棚的马,然后雇了一辆简易马车,将仍旧昏迷不醒的祁琅、已经死了的马管家和生死不知的殷司一同放了进去,由赵友直亲自看管,军队稍微休整了一下之后,这才重新上路。
牧云率领军队返回云阳城的消息在军队还未到达城门时就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城内各个隐秘的角落,太傅府自然也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一批人。
“太傅大人,牧云此时正率领军队行进在回城的路上,预计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达城门了。”身着一袭青衫的陆知行低首恭敬的说道。
太傅大人眼睛微眯了眯,将手中昂贵的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低声道:“哦,这么快,只短短三天,他就已经回城了,他可是抓到了殷司?”
陆知行的神色有些慌张,额头不断有汗水浮现,低声道:“回大人,这个,这个尚且不知,不过我们正在全力打探,此次我们打入禁军的卧底是马管家亲自安插的,一时之间,我也无法与他取得联系,所以消息有些迟缓。”
谢之道语气依旧如常,道:“马管家还没找到吗?我知道你一直唯他马首是瞻,但是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可一定要分清。”
陆知行急忙跪在地上,慌张的求饶道:“大人,小人一直都对大人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望大人您明鉴呀。”
谢之道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好了,你们这些表忠心的话还是省省吧,现在最要紧的两件事,一是探查明白牧云是否已经抓到了殷司,二就是尽快找到马管家的下落。”
陆知行急忙点头称是,然后便战战兢兢的退出了内堂。
牧云并没有直接率领大军回城,而是和赵友直驾着马车来到了一片乱葬岗,这里尸体横陈,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肉质腐烂的恶臭,牧云吩咐赵友直道:“你在这里挖个坑,将马管家给埋了吧,至于墓碑吗,随便找块木板就好。”
赵友直忍着恶臭将马管家的尸体拖下了车,简单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直接将尸体丢了进去,草草的在上面添了几铲土就算了事,然后又在旁边随便找了个已经有些发朽的木板,拔出自己的佩剑在木板上正准备刻写碑文,但是到下手的时候却停住了,他转头问向牧云:“将军,您看这碑文应当如何写呢?”
牧云也是被问的一愣,随即低头沉思了一会道:“碑文么,应该如此写,心胸狭窄,作恶多端,自作自受的太傅府马管家之墓。”
赵友直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碑文还能这么写,古人常言道:死者为大,虽然马管家为人阴狠卑鄙,但是毕竟现在已经死了,死者为大,按照当地的习俗,身死恨消,所有事也都应该结束了,如此这般作弄死者,是在有些阴损。
“将军,如此不好吧,毕竟人都死了,我们还是……”
不等赵友直说完,牧云便打断了他,道:“墓碑是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此地所埋者何人么,既然墓碑是为了向世人宣告此地所埋何人,那我就有义务使得世人明白他生前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就按照我所说的刻,这不仅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我们的责任。”
赵友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牧云,小声嘀咕道:“分明就是余怨未消,借机报复么。”虽然嘴上有些无奈,但是手上却一点都不慢,刷刷刷几下,墓碑就刻好了,就是这字迹么,有些一言难尽,而且还歪歪扭扭的,但是牧云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做的不错。”
赵友直也是嘿嘿的笑了笑道:“能为将军服务,属下荣幸之至。”
牧云和赵友直重又登上马车回到了军队之中,大军重又启程,时至傍晚,大军终于浩浩荡荡的穿过五华门,走在石头铺就的大道之上,道路两边早已站满了满怀期待的百姓,牧云吩咐赵友直道:“将殷司给带出来,绑缚到马车之后,让全城的百姓都好好看一看。”
赵友直抱了抱拳道:“是,将军。”说着便将已经没有半分人样的殷司给带了出来,用绳子将他绑缚在马车之后。
殷司刚刚被绑缚在马车之后,两侧的居民便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愤怒的心情,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东西丢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众人纷纷叫好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道:“这人真的是殷司么?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骗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也是引得其他百姓心生疑惑,纷纷说道:“他说的有道理啊,我们怎么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殷司啊?”
赵友直听到这话顿时便怒吼道:“你说什么,假的?这可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抓到的,现在你说他是假的,你觉得我们是在拿生命开玩笑么?”
众人虽然也有些心虚,但是却不愿轻易相信他们,就在大家众说纷纭间,牧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高举大声道:“大家请看,此乃离浮谷独有的令牌,此令牌只有离浮谷的三位当家所有。”
“那我们怎么知道这令牌是真是假,还有万一此令牌是其他两个人的呢?”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高声质疑道。
牧云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而又阴狠,青衫男子与牧云四目相对,顿时有些心慌的低下了头,牧云轻笑一声道:“好,既然大家还有疑问,那我就满足你们。”说着牧云潇洒的跳下座下的骏马,来到马车之后,一把便扒开了殷司血迹斑斑的上衣,露出了他胸口上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纹身。
大街上的女眷见到牧云如此竟如此大胆,都不禁有些羞耻的撇过了头,牧云冷哼一声对着不远处的一处阁楼道:“喂,丽春院的姑娘们,我听说着离浮谷的二当家曾经可是你们院中的常客,能不能麻烦你们下来辨认一下,看看此人是否真的是离浮谷二当家殷司呢?”
阁楼之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掩面轻笑道:“公子说笑了,妾身乃是青楼女子,怎好轻易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呢,此事万万是不可的。”
牧云从怀中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高声喊道:“五十两,先到先得啊。”
听到此话,刚刚还在阁楼上慵懒躺着的女子,此时都发了疯的提着裙子向楼下跑去,于是一场极为香艳的场景就在这大街上发生了,只见有十几位身着轻纱薄裙,露出大片春光的女子正光着脚丫提着裙摆向这边狂奔而来,此间情景倒是引得两侧的男子抬头张望,眼神中满是贪婪之色,而女子则纷纷鄙视的看向这些女子,嘴中满是粗鄙不堪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