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明直勾勾地盯住李吉祥，难以置信。
四年前被跟踪的李吉祥惊吓，又轻易地把他打伤送去医院时，她觉得这个男人像一只瘦骨嶙峋的拉长版吉娃娃，只不过闷声不会叫，头破血流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地付医药费。
所以她最崩溃的夜晚，没有人敢交心，开始叫上幽灵一样在阴影里跟着她的干枯吉娃娃。
她醉死在家里，在周六的早晨醒来时吓得要死，怕被陌生男人在大街上捡了强奸，她总是通宵失眠，脑子越来越冲动而暴躁，这种状态太容易冲动糊涂，干出不计后果的事。
虽然她不好看，妈妈说她又丑又黑，她也逆反地更加不肯花时间学化妆来遮蔽那些被指出来的缺陷，虽然她也不曾被人真心欣赏、真心选择过。
虽然她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万一被更糟糕的脏男人饥不择食了？
她吓到炸了。
一个活得男人正蹲在她床下，弓着身体动作。
志明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床下的男人头撞了一下床板，捂住耳朵爬出身，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错愕地看她。
是那个营养不良的大眼睛吉娃娃。
接下来他迎接的是志明疯狂的攻击和方位，可是，她床上遍布的书籍纸笔、充电器、电线、桌板、旧衣服、方便面、都到哪里去了？
志明抓不到硬东西，就掏出挂着自己脱落头发的枕头，朝恶魔吉娃娃猛砸。
李吉祥抱住头，“我在掏你床下的垃圾。”
志明一看他确实灰头土脸，身上挂着夹杂陈年的床底灰团，身旁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巨大垃圾袋，垃圾袋咧开嘴，露出她十分你熟悉的方便面碗和外卖盒，他一只手握着扫把，确实正清扫床板下的东西。
她屋子里的外卖盒、床上乱七八糟的杂物都被收走了，床桌被折叠靠在墙边。
志明暴躁羞恼：“你在我家打扫什么！你跟踪我到家里！”
我的手机在哪里？我要报警！
我真是被抑郁症折磨得头脑不清了，从发现被男人跟踪的时候，就不应该莫名其妙忍了这个尾随跟踪的神经病，第一次发现就该报警！
她打定主意，并不准备得到这个男人的回答，直接飞快地去找手机，她穿出卧室，看到收起来的书和杂物，饮料瓶和食物盒子都不见了，租住的客厅空得她不知所措，只残留下变质食物存在过的闷臭味。
她的手机放在房东配的廉价塑料餐桌上，用毛巾包好，插线着充电。
她逃出来的卧室里传来床板挪动的声音，那个丑陋吉娃娃又去扫床底的垃圾了。
神经病啊！
这是我家，你收拾什么！
她拿起快充满电的手机，狐疑地看钻到自己床底下掏垃圾的枯瘦男人，但更加决绝地，按住110。
接通了警察，她快步到卧室里搜集证据。
她握住手机冲床底下的男人凶冷地质问：“你有没有睡我！”
他摇头。
被重度抑郁症折磨的志明心理又扭曲地愤怒，我长得有多丑，你这穷得掏不出饭钱的垃圾男人也没有想法！
志明凶巴巴地说：“你非法入室！”
“昨晚你醉得插不进钥匙孔，就下楼把我叫上来，掏钥匙让我开你家门。”他眨一下呆滞的黑眼睛，沉闷的把目光移到她贴脸的手机：“你昨晚吐在了手机上。”
志明一个哆嗦，手机从脸颊滑落，屏幕在地面摔出一条裂痕。
110也被这一摔掐断了。
她冲进洗手间看内裤，洗手间也被收拾过，虽然水池和地面的污垢需要清洁搓掉，但堆在这里的瓶瓶罐罐和成山的脏衣服都不见了。
房东配的杂牌子小洗衣机正在外面轰隆隆响动，传出洗衣液的芬芳香气。
志明愣了愣。
她防备地再次拨起110，不安地探头看恶魔吉娃娃的动静。
他又拿着扫把钻进她的床板下了。
志明头脑爆炸。
你有病啊！
我正在报警抓你，你还执著继续打扫床底！
110第二次拨通，她看到李吉祥蹭得满身灰的背影，忽然间心情变得复杂不安。
他没有对我干什么，还收拾了我乱七八糟的屋子。
110传来女民警询问的声音，志明开口说：“警察同志对不起，刚才的报警电话是误会，我以为碰到坏人了。”
女民警核查和提醒了一遍安全，志明老实地叙述和回答，结束掉通话。
她看着空下来的房屋，陷入沉思。
昨晚醉得吓人，头很痛，但是到底睡着了很长时间。
太难得了。
她到厨房里倒水喝，脏碗被叠放在一起，泡在倒上洗洁精的池子中。
“李先生。”
她第三次叫出打扫卫生的李吉祥，面无表情的说：“你昨晚在我家里干什么？”
他说：“倒垃圾。”
志明垂头想了一阵，从包里翻出几张不用的纸钞。
他并没有没有动过她的包。
所以没报警是对的吧？
志明拿出两张钞票，按家政清洁的价格交给干瘦的吉娃娃。
“别多管闲事。”冷漠与防备浮上脸，“你走吧，这是我家。”
李先生默不作声，一身灰土的他，显得瘦弱又萎缩。
志明迟疑。
是不是我喝醉了对他说了什么，所以这个人留下来整夜打扫我家？
她抿直嘴唇，问：“我昨晚说了什么？”
“你说，你恨全世界。”他苍白而呆滞地回答，“我也恨，我不想出生。”
紧接着，志明听到他肚子叫的声音。
又是一天被组长冷嘲热讽的针对和否定，被集体排挤的职场冷暴力刺激到崩溃，志明在夜晚回家的路上嚎啕大哭，李吉祥像一道影子，在城市偏僻的角落飘飘荡荡。
她痛哭流涕，开口说：“陪我去吃饭，李先生。”
我有好多好多话闷着想说，但是没人肯听，他们都瞧不起我，都讨厌我。
你喜欢我，你图什么？
你像那个前男友一样，看到我觉得好欺负，想要孩子吗？
可我活得这么辛苦又衰运连绵，自己都不想出生啊。
她又一次叫住沉默干枯的病秧子跟踪狂。
你图什么？
“我想你能找我。”他说：“很多年以前，就喜欢你了。”
李吉祥说：“黄志明，还记得我吗？”
黄志明从垃圾堆里捡走这只枯干饥饿的吓人吉娃娃、不合时宜游荡在钢筋水泥间的凸眼睛瘦牛。
洗干净了送去看病，规律喂养四年后，原来，它渐渐长成一只雪白美貌的彩瞳狮子猫。
结婚后四年三个月的晚上，她古怪地看着直播间里疯狂窜起来，群起追捧捏泥人的‘富贵帅哥’的评论。
李吉祥把手机还给她，没有什么反应：“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咔嚓一声。
志明给他拍了一张照，发给晏晏。
‘我老公帅吗？’
她认真的问。
叮一声，晏晏迅速回复。
‘飘了啊你！哼，我男友也不差！’
志明收起直播的手机，呆呆地注视白皮。
她喃喃震惊，“我也不懂。”
你不是垃圾堆里一只和我一样，没人看得上的脏瘦流浪动物？
不过也许，它还会长成一头漂亮健硕的雪白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