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茗棠客栈时,傅长锌已在内等候,见青辞回来,施礼相迎:“长使查办回来了。”
青辞心中明了:“那些人报信可赶上东风了。”
“也不及长使查得快。”傅长锌反击一句。
青辞点头,以表赞同,又加上一句:“过奖。”就转身上楼去了。
傅长锌沉默许久,直至有手下前来上言:“掌事,秦安那边传来消息,一切正常。”
“不过在寻芳巷里,长使可会知道些什么?”
回过神来,傅长锌活泛关节筋骨:“怕什么,只要其它地方无事,哪怕分营解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盯好她便是。”
“是”
青辞撑开轩榥,正对着大街上的熙攘。
“阿辞,明日便可动手,切记小心。”
“我与浮沉去寻芳巷解决据点,茗棠客栈就交给阿辞了,官府已经打点好了,待我解决事后,便与你汇合。”
静冥细想这几日的事,于白栖风,若是能寻,早在六年前脱生之时便会去找他,哪怕借青玄之力都可,可她并不想。青辞身上背负的是整个路家和阿辞的仇,当年的人并不只是冲着路家来的,他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一个路家。可禁足那两年,涉入江湖竟一点此组织消息都没有。
隐秘江湖七年之久,未有半点风声,这行事严密之力可高,势力之庞大。
过一日,青辞下楼,只瞧见楼阁中无闲散客人,驻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正桌,傅长锌坐得随意,泡磨着茶水,静静听着,那桌上香镂升出若有若无的的轻烟,缥缈无迹……
“傅掌事好雅致,听一首曲子也要遣尽所有客人?”青辞走向他的邻侧坐下,看向那颂曲的戏子,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戏子施礼从后台下去,傅长锌泡好菜茶水,扶起袖角为青辞倒上一杯:“长使可得先尝上一尝,这乃是用今早上的荷露泡的茶,别有一番滋味。”
“今不开门做生意,是想着长使昨日可能会查到些东西,或许会来问责了,是以不开店。”
“既是如此,我便直说了”青辞未去喝那杯茶水,理着衣裙:“掌事该是清楚,我此次奉命来乡禾,是因这分营中鱼龙混杂,待日子长了之后怕会毁了生死营声誉,是以留不得了。”
“留不得?为何留不得,烦请长使说个清楚。”傅长锌重重的将茶杯置在桌上,散出茶水。
青辞略笑着:“分营做过何事,掌事心知肚明。”
忽而楼内院中隐隐传出打斗声,傅长锌明了,冷笑:“竟是这般的留不得,长使好谋算啊。”
“比起傅掌事,我也是过犹之不及。”青辞谈吐有致,站起身来,看着傅长锌笑着:“掌事既然更好算计。”
“我曾路过习巳秦安,那有一处贩卖难民稚子,我解救之后发现往暗室深处去有一大堆铁料,那些人贩如何对待难民?”
“是颜色正好的女子正打算卖入青楼,男子入奴籍,稚子更是凄惨,身上当口无数,供贵人饮血。”
“哦,对了,还有一些不知踪迹,掌事可知被运到何处?”
傅长锌暗自催动内力,可内气无法凝结,一处怔然,盯着青辞。
青辞恍然:“哦,我得了一副特制的软骨散,融于气,越是动武,药性作用越快,我已服了解药,所以无事,掌事享用起来可还行。”
洋洋得意,令人发指。
“长使用如此低下手段,莫不怕人耻笑”傅长锌只得松下身子,僵坐在椅子上。
听得内院声响渐弱,青辞起身负手走几步路,自耀:“我是个懒的,不计了什么手段,省事就好。”
与她相处何至此时,五年前一间屋之中关了整整一年,后来,她‘死’,他活。傅长锌阴沉笑着:“青辞,找到你了。这两年你闹出的动静不小啊,想着报仇啊,你斗不过的。”
青辞没有震惊,盯了他一会儿释然而笑:“哼,找到又如何。那些沾着路家血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慢慢来,账也慢慢算。”
“你以为我会怕吗?傅铮~他们亏欠我的,我定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你的口舌言辞还是留给该面对的人吧。”
青辞转身,向后院走去:“傅铮,你身子想必至今还是孱弱有几年可活呢?”
会武如何,你知我又如何,不都是与我一样的苦命人吗?不,我比你要好些,我已脱离苦海,而你浸入这苦海永不得脱身。
……
后院中傅长锌的爪牙都已杀尽,只剩有三四个暗卫立身院中,衣袍沾染血迹,肃杀景象。
“可要进去”
“营主说了,听长使吩咐。”
“砰~~”暗卫听到声响,皆举剑待战。
大门破开,木灰气弥漫空中,朦胧气中,青辞身影显现,只见她双手置起玉棠海戟扇,扇中部绕有长鞭。暗卫正要靠近。
青辞大叱:“别过来。”
灰气散去,随长鞭延望,竟是一女子施力。那女子眼尾寒意,也是使尽了全力。
二者僵持不下,女子蓄力收回长鞭。青辞亦是倒退几步。显然,青辞不是那女子的对手。
女子开口:“青辞,我不与你计较阿铮中药一事,速速让开路来,莫挡了路。”
青辞握紧武扇:“姑娘,我为生死营办事,傅长锌是决计不可走的。”
“你可打不过我”
“尽力而为”
暗卫蓄势待发,一齐冲上,女子控好长鞭,绕住一个人的脖子,用力一绞,向石墙上扔去,青辞展开扇面扇尖锐利,好比利剑般,长鞭朝她挥下,侧身躲过,一跃起跳就要近了那女子身,谁知那女子袖中藏有暗器,定气一挥那两个暗卫被逼得后退,但也划伤了……随后晕了下去,那镖上涂有毒药。青辞见有暗器,只得向一侧躲去。
再而固好底盘,待势。女子挥鞭而来,忽而飞来一长剑,女子只好收鞭绕剑而转,直至长剑脱鞭插入木桩上。
“周姑娘何必如此”白栖风从院墙上飞下到青辞前,将她完全护在身后。
此女子姓周名瑶,字念之。见是旧相识,周念之就收回长鞭:“白栖风,阿铮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放我们离去,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
白栖风双手交合略行了一个礼:“如此,便谢过周姑娘,不过为了大家都能行个方便,其一茗棠客栈中的人已经全部击杀,无一生还。其二待我们回营后不想营中有此处传言。”
“好”周念之侧身看着白栖风身后的人,决定留一份大礼:“白栖风,心悦一人可得看清她是豺狼还是虎豹,她到底是谁你可清楚?”
“不必周姑娘替我费心,阿辞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自是比你清楚。”白栖风柔和目光看着青辞:“周姑娘还是快快带他离去吧,莫在这多费口舌。”
周念之顿时觉得提不上气来,来点了几次头:“有趣,有趣,看来你二人渊源颇深啊。”
“周姑娘何必在这挑拨离间,还是好生关照关照傅长锌罢,毕竟,他也无几年可活的了。”青辞此话一出,周念之的脸更是黑了一大截。
“青辞,你弄出这么大阵仗,不就是想引他们出来吗?可惜了,他们有千百种方法引你入局。”周念之言中嘲讽,将受的闷气全部借此叹出:“而你,不过是壁滩等死的鱼。”
“我就先告辞了”
青辞袖中捏紧的拳头白栖风看在眼中。白栖风虽不知青辞是怎样成了青玄的女儿,但路家灭门案是八年前,而青辞是六年前入的鸣风派,期间相差一年,便不知遇到了什么,今听到周念之的话,白栖风也猜出半分。
周念之带着傅长锌离开了,白栖风也安排着浮世茗跟着去,官府也来人料理后事。栖风就和青辞坐在湖上亭中,言谈而论:“周瑶周念之,不知师出何门,不知身世,武功其高,在你我之上,却也不在江湖上争有一席之地。”
“我也是因生死药一事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奇了怪了,她如此厉害怎就无名沉寂呢?”青辞不解,又似嘲讽。
争一时口舌之快,尽是娇娇气,大概是方才与周念之斗嘴时带有恼气。
栖风也不与争论,就这由她发过气后,才说:“阿辞是否也该说道说道‘他们’是谁。那间隙的一年是被他们抓走了?”
“栖风,找不到‘他们’的,你也应打探了我的消息,禁闭小岳山那两年,我偷下山去,试找了一下,这江湖上竟一点‘他们’的消息都没有。”
“夜冥月,栖风可曾听过,想来,那夜冥月周念之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是往日待在傅长锌的身边听得几句,加上方才傅长锌撕破脸皮,她就在暗处听着,也能猜出几分。”
“七年前我被他们抓去,那时傅长锌也是受害者之一,我偷了他们的东西逃了出来,傅长锌现在从受害者转而为他们办事。”
“这样”模糊说过,知她不愿细说栖风也就不在问了:“关夜冥月的事迹的确都没有。”
青辞沾些茶水,在桌上写画道:“我曾想过夜冥月可能会有关朝政,可路家并未与朝廷有关联。”
“一年后我出逃遇见了阿辞,过几月后夜冥月的人追杀来,我以为他们冲我而来,可是他们是冲着阿辞去的,而鸣风派是为朝廷办事”
“所以栖风,爹爹手中应该有夜冥月的把柄,可是他未曾告诉我。”
“夜冥月很快就会来捉拿我,不计什么时候。”
“老头把阿辞寄养在故友家,就是为护她周全,可偏就在前来接阿辞的时间里,夜冥月就来人了,鸣风派有夜冥月的人。”
“这些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人,但~皆是我这几年所查所寻的推测,到底真相如何还有待查看。”
白栖风征住了,有对夜冥月的不知,有对青辞于事情轻描淡写而过的惊讶,不知从何说起了。
“还有生死药,江湖之人都传言是路家流于江湖,几番下来,引得江湖多次乱起,这些,你定也是知道,可路家没有。”青辞暗下眼眸,路家已亡,可那些人还用他们作筏,不得安生。
……
车卢滚滚声,随着离开乡禾渐声渐远。马车内,因着药劲还未过去,浑身软力,靠在周念之肩上:“小幺儿,我以为还会和他们大打一场呢?。”可惜了我布置的东西了,不然我们不会输的。
“阿铮,四地边境的据点早就被他们捣毁了,你用心过重,以后算计起来还是小心些罢。”周念之靠着车壁,神情疲倦:“不要被别人反将一军。”
“知道了,幺儿”傅铮往颈窝蹭蹭,似在撒娇般。又握起周念之的手:“幺儿,我难受。”
周念之让他息在自己腿上,给他按摩头:“阿铮,我不插手你的事,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做的事,莫要做有害国土之事。”
傅长锌征征的出神,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向是在问周念之:“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的确,无用。”
“小幺儿——”
……
官府告示
茗棠客栈助官府捉拿逃犯有功,特于嘉奖。
毁掉分营,补缺铁料,官府自然也要分一杯羹,白栖风将茗棠客栈转赠送给官府,作为封口费。
栖风牵来两匹马:“如今的功劳可都是浮沉的,于你我可都没关系,是以先回生死营罢。”
“浮沉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自会回去。”
青辞心领神会,从白栖风手中牵过一匹。
……
景明——夕照山生死营
今营主司空尧年有二十有二,是十年老营主司空炎无故失踪时任位,从一个傀儡逐而主掌大权,其中艰辛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营主,长使与白公子等已在乡禾,过几日,应就会回营”
月笙站在书房内,严肃着脸。向上而看,便是司空尧坐在案前阅典册,眉目弯延,棱角分明,正然之气溢出,压迫之感处于。
“这样,你便将他二人要居住的地方处理好”
“是”
……
夜空无际,暗云层层密布,突有几道闪电劈出,照亮了整个天空。
路上沾了潮湿之气,过了一会儿,大雨便就淅淅沥沥的顺势而下。
山郊中,青辞二人淋着雨寻了处山凿,看起样子是柴夫暂时休憩的地方,就地找了些干柴堆起火从。
青辞在一旁绑好马绳,就坐在火堆边上,卸下珠钗发饰,青丝散下,火焰光映照在她脸上眉目柔和更加清明。
白栖风则是时不时的添些柴火,烘着袖衣,水气冒出。
雨下得不停,映着外面,栖风有些出神了,想起才相遇的那刻,她是这么的从容不迫,安定不乱,反到是像早有猜测会与自己再遇见一般。她是知道自己的,可却迟迟不来寻……
“这雨下得真大,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了,今夜只得在这里待上一晚了。”青辞伸手烤火,看着栖风的目光是这么坦然,清明。
“阿辞休憩罢,我来守着。还有”栖风从袖口中取出一红玉铃铛,挂在手指上,显在她眼前:“物归原主。”
“双生铃!”青辞惊讶,眼中有些失神。
“此铃已闭声,如今归于主人手中才会复声。”
青辞接过,笑出声来,不似先前笑得疏离:“栖风是如何找到的。”
“在一个当铺中买回的,想是拾得此物的人不知它的贵重,便就贱买。”见她笑得真心,白栖风也就随心笑起。
青辞知不该说些冠冕堂皇的感谢的话,沉默些,就无言了。
——番外
第三年三月
“阿系”路海棠已经时满九岁,身子抽高了些,穿着镂花粉裙,天真可爱,突然跳到白栖风面前。
白栖风生得越发的儒雅,见她来,也自主的笑起来:“阿宝。”
“我发现个好玩意儿”路海棠从挎包中取出两个血玉做得铃铛,拿出动作过大,竟也没发出一丝铃声。
“这铃铛怎么没有声啊”栖风很好奇看着,又拿手轻摇了两下,其中明明含有铃心,可就是没声。
路海棠故作玄妙:“这是双生铃,是阿娘特意炼制的蛊作的铃心哦。”
“阿系,我们一人一个,滴血启铃,这样你我分开之际便要是摇响此铃,之间就会互应,有一番联系在。”
“这可是珍贵之物,阿宝可曾与伯父伯母说过。”此铃罕见,路海棠愿与自己相用,可若是偷拿出来,用了便是不合规矩的。
“自然”路海棠自是得意:“阿娘问我要与和人相用,我便说要与阿系相用。”
“阿系,何不此时启铃?”路海棠从发间取下发钗,递到栖风面前。
心意何至此,栖风启了心智,看了海棠明媚脸庞,又盯向发钗,拾手接过:“好。”
钗尖刺进指间皮肤,血滴渗出,艳色透映,落进玉铃缝隙而入里,海棠亦是如此。只见血渗进铃心,泛出些许红痕落下几许灰烬,一震,铃响过,院尽明。
“如此便成”
“自是便成了”路海棠把铃塞进栖风手中:“栖风,明日敬庙会,我们一起去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