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地寂静。
仲瑾钰拍了两下手,掌声在整个大殿里回荡,大臣们蓦地回神。
金銮殿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地方怎么能当灵堂呢。
夏太傅眉头紧锁出列拱手道:“陛下,金銮殿乃至尊宝殿,藏风聚气,福瑞长承之地。灵堂浊气晦气汇散恐会冲撞……此事不妥。”
仲瑾钰淡然反驳道:“太傅,历朝历代撞死在金銮殿的文武百官还少吗?若被浊晦冲撞早就开始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孙爱卿为何还不行动?朕已经替你将所有后事准备好,所去无忧,你且安心。”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凝聚在孙康身上。
孙康嘴唇动了动,忽得大声笑出来,双鬓斑白皱纹满布,颇有些悲怆。
“老臣历经三朝,忠心皇室不改,竟落得如此下场!然臣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突地转身嘴角颤抖着加速一头撞死在柱子上鲜血渐渐染红了白布。
倚柱头歪没了气息。
死寂的气氛化为了压抑。
“孙康三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甚感怀,特赐谥号“头棺”。”仲瑾钰道。
大臣神色各异,头棺……这简直连死后都不放过啊!
仲瑾钰再次拍拍手,一列队伍抬着乌黑沉木棺材从门外鱼贯而进。
两人抬一棺,最前面的二人迅速来到孙康尸体身边掀开棺材,将人一把放进去。
而后抬着棺材站在文武百官中间,纹丝不动。
大臣看着这乌泱泱的一口口棺材,手止不住颤抖,简直眼前一黑。
“陛下,这是……”
仲瑾钰视线环顾一圈,“朕刚才已经说了,会妥善为爱卿处理后事,喏,这些就是。”
“还有哪位爱卿想以死劝谏朕退位吗?朕可是已经把棺材和下一个谥号想好了。”
众人:“……”
第一个叫头棺,下一个谥号……想想就知道会叫什么!
谁想顶着这样的谥号记载到史书上啊!
简直贻笑大方!
不知道孙康若知道被赐了个这样的谥号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殿内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仲瑾钰垂眸,拉开左手衣袖,看着龙渊盘在她手腕上闭目呼呼睡觉,忍不住勾了勾唇。
轻轻摸了两下金色的身体,一个念头掠过脑海。
龙渊这种状态下好像有些嗜睡啊。
下面有人神思不属一个抬眼,正看到皇帝嘴边勾起的笑意,忍不得悚然。
做下这种事皇帝竟然还笑得出来,以女子身份成功假扮这么多年男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大臣尤其是文官几乎没有不在乎身后名的。
大臣反对女子做皇帝。有的是为了心中气节尊严无法容忍女人当皇帝,有的是出于利益效忠对象关系,有的就是为了名声。
若能青史留名,死亡又有何惧?
但皇帝这番表现丝毫不为他们死谏所迫,况且若顶着一个像“头棺”这样的谥号死去,纵使后世多为称赞,那也逃不过遗笑万年啊。
仲瑾钰抬头,问道:“已过了一刻钟,诸位爱卿考虑好了吗?”
她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不含丝毫笑意,她知道即使这样可以绝了一些人以死逼迫她的念头。
但某些人是绝不了的。
无他原因,各事其主。
果不其然,随着仲瑾钰话落,殿内又响起砰砰砰砰以头撞柱的声音。
撞柱之前还不忘满脸悲怆声音怅然的对着仲瑾钰怒喊怒骂痛批她冷酷无情以及对自身行为的高尚化。
仲瑾钰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道:“爱卿安心的去吧,科举将至,你们的官职定会有年轻富满活力又不迂腐的俊才前来代替,朝廷将灌入心血,不会有任何损失。”
而你们将随着落败者的落败,暗淡地死去,不会留下任何光辉的记载。
文武百官听着皇帝口中挨个念出的二棺、三棺、四棺……忍不住脸皮抖动。
白布再次染上鲜血,殿内的棺材又派上了用场。
砰砰砰过后,寂静再次蔓延。
眼看着下面没有人再急着寻死,一个个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仲瑾钰挥手散了早朝。
曹公公因为仲瑾钰爆出女子身份,担心曹顺年轻干事不力耽误陛下大事,今日早朝特地跟在仲瑾钰身边。
他耐心数了数派上用场的棺材数量,二十七口。
还有一大半未派上用场,小声询问仲瑾钰剩下的这些棺材如何处理。
“一同摆在长公主灵前,日后还会派上用场。”仲瑾钰淡淡道。
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些人在她面前跳的这么厉害,在原主的时候蹦哒的肯定也挺欢。
生前不是极力反对女人做皇帝吗,死后正适合给原主陪葬。
曹公公领命离去。
宫外荆安歌很快得知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脸色微沉,但也没有多少意外之意。
仲瑾钰是个狠心的女人,下手果断。他虽利用仲瑾钰女子身份做文章,但从未因她是女子而小看过。
得民心者得天下。
荆安歌低头看着手上雷劈留下的枝桠纹路,经过多日用药涂抹颜色已变得淡红,但是依然存在。
依然存在。
握紧拳头。
近日,除了当今皇上是女子的消息外,坊间又多了一道传闻。
传言曾经与皇帝和荆王陷入绯闻纠纷的容家大小姐是天女下凡,身具皇后命格。
——得此女者得天下。
传言不知何起,但仿佛一夜之间,京城内外,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容婉儿得到这个消息时十分惊愕,忍不住跑来书房问荆安歌。
“荆安歌你听到最近外面的传言了吗?说我是天女下凡……”
荆安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低沉悦耳:“婉儿传言没有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