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喜咋都想不到,郑婆子竟会忽然拿出耗子药来。
正错愕着,就见郑小莲瞪着泪眼,已经朝自己冲了过来!
“我是敬你才肯叫你声姐姐,你却要羞死我娘。”郑小莲拽住了宋念喜的衣领。
装腔作势地尖叫:“今个儿要是我娘吞了药,我要你偿命!”
宋念喜还是有些镇定在身上的。
稍一惊讶后,就一把扯开了郑小莲的手。
“你娘都要寻死了,你不去拦着她,反而逮着我不放,你当真关心你娘?”宋念喜疑惑地拧着眉。
郑小莲嘴唇子发抖:“你、你什么意思,她可是我亲娘,我怎会不关心!”
宋念喜冷漠点头:“那你还不快去夺了你娘手里的药,难不成是故意想看她闹?”
郑小莲胸口闷:“……”
眼看着闺女还是太嫩,郑婆子赶紧抢先喊了出来。
“莲儿这是被你气昏头了,才顾不得我。”
郑婆子阴毒地威胁道:“你要是不想气死我,就赶紧答应给莲儿寻个好婆家,不然,我待会儿吃了耗子药真死了,那就赖你!”
宋念喜一听顿时来气了,索性冷道:“少来威胁我,有本事你就真吃,反正遭罪的又不是我的身子。”
她料定郑婆子不敢。
这婆子向来胆小如鼠,哪有这份气性?
可谁曾想宋念喜的话音刚落,郑婆子便猛吸一口气,竟一把将手上的“耗子药”拍进了嘴里!
“莲儿,听到了没,是她激将娘服这毒的,娘莫不如就遂了她的意!”郑婆子费劲吧啦地往下吞,边吞边怂恿着大喊。
郑小莲瞧见了她的眼神儿。
随即就心领神会地大哭了起来。
“娘,你不要走啊,没了你,闺女我以后咋办?”
郑小莲干哭两声,就朝宋念喜发狠地撞去。
“都怪你害死了我娘,我娘没了就是被你气的,你还挑唆她吃耗子药,你这毒妇,老天爷咋不收了你去!”
宋念喜的瞳孔不由一震。
她没看错吧,郑婆子咋真吃了?
来不及多想,宋念喜立马要跑去舀水,先给郑婆子灌下再说。
可郑小莲一看哪能让她做成。
自己老娘吃的不过是粗白糖罢了,若真被宋念喜催吐了出来,那岂不是白白做戏。
于是郑小莲发坏地咬着嘴唇,瞅准了宋念喜的脚踝,一脚用力踩了上去。
“想跑?没门。”
宋念喜疼得吸气:“先救你娘要紧,你快松开我,你娘才刚吞下去,现在赶紧灌凉水还有的救。”
郑小莲不仅不听。
反而还脚下发力,趁机又狠狠碾了两下。
“不可能有救,我娘肯定活不了几天,你害死人就得赔,快赔!不然我就报官,让你全家都倒大霉!”
这个才十七的姑娘,平时柔柔弱弱的,可今个儿一朝露出了凶相,却像个十足毒妇。
郑小莲狰狞地咬着后槽牙,趁着宋念喜一时起不来身,对着她的关节和小腹又是来了几下!
看似是为了老娘报仇,实则却是撒她自己个儿的气。
宋念喜痛得挣脱不开,心头顿时哇凉一片。
难不成郑婆子真要死了?
那她是不是惹祸上身了……毕竟,方才她确实激了那婆子一句……
此时,周家众人正在等宋念喜回来。
眼看着宋念喜离家已有一个时辰,周老太终于坐不住了。
“走,老三,咱去郑家看看,你媳妇儿走之前有话,让咱等久了就去找找她看。”周老太干脆地这就从炕上下来。
周老三也有些不放心。
这便连忙起身穿鞋。
周绵绵正在小暖阁里数银子玩儿,一听要去找娘,她手里的银子顿时不香了,也小尾巴似的要跟着一起去。
因担心着宋念喜,他们仨一路走得很麻利。
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郑家门口。
听着里面传来了撕打和吼叫的声儿,周老太的心底顿时一个咯噔。
“坏了,老三,快进去看看,怕不是出事儿了!”周老太急道。
生怕自己媳妇儿受半点欺负,周老三哪里敢迟了,这便跑着往屋子里冲!
周绵绵急得小脸儿一紧,跟个烫面包子似的,抓着奶的袖子也赶紧跟上。
周老三刚一进屋,就见宋念喜被郑小莲、和郑大栓两口子死死摁在地上。
宋念喜修长的脖颈被挠花了,脚踝也被踩肿了,正红着眼睛以一敌十地反抗。
周老三哪里看得了这个!
他顿时怒火攻心,上去就是一脚,一把给郑大栓踹翻在地。
接着又是一拳头,怼在郑小莲的心窝口。
“敢欺负我媳妇儿,你们这群混账玩意儿!”
“啊!”郑小莲胸口一痛,踉跄着后退几步。
她正要骂人,可一看动手的却是周老三,只好面露委屈地闭了嘴。
周绵绵和周老太这时赶来,扶起了宋念喜,瞧着宋念喜脸色发白,周绵绵的小心脏都快痛碎了。
“娘,绵绵给你呼呼,不疼不疼!”绵绵软乎地扑进宋念喜的怀里。
周老太也心疼地问:“老三家的,发生啥了,别怕跟娘说,有娘给你做主。”
宋念喜本来还有些失神,可一看自家人如此护着自己。
顿时这股气儿又回来了,
她看着婆婆和老三,搂着绵绵,忙把郑婆子吞耗子药的事儿先说了。
周老太听完毫不慌张。
“就为了这么点事儿,郑婆子就要把命赔进去?”
这听起来,咋那么荒唐。
未等宋念喜说话,郑小莲就冲了过来:“我娘向来自尊,却被她说成了没脸的货,一时想不开有啥不可能的?”
周老太的脸一拉,朝郑小莲啐了口:“呸,你娘为了嫁闺女图富贵这么下三滥的事儿都干,她自尊个屁。”
这一口老痰吐的,顿时糊了郑小莲一脸。
郑小莲跳脚尖叫地着急擦干净。
“你们太欺负人了,反正是宋念喜让我娘去死的,你们赔我娘的命,你们赔!”
说罢,郑小莲跑进屋子里,抱着郑婆子就开始放声大哭。
宋念喜有些后悔自己激将郑婆子了。
“娘,这事儿咋整。”宋念喜压低声音对周老太道:“郑婆子吞了药,这事儿若真闹大,怕是官府也是要怪罪的。”
“说不定,还会连累老三的义官身份。”
不怪宋念喜紧张,按照本朝的律法,这事儿真不好说。
前些日子,杏花镇上有个妇人被她亲儿气死了,官府就判了那儿子二十板子的杖刑。
还把他举人身份给褫夺了。
若是宋念喜不曾说那激将之话倒还好些,可她这么一说,郑婆子自尽反倒就有些她怂恿之意了。
周老太却安抚地拍拍儿媳妇。
“怕啥,有娘在,这事儿指定不能让你背锅,咱们先看看那郑婆子咋样了再说。”
还没等周老太先进里屋查看,周绵绵这小家伙机灵,就急着先去看郑婆子了。
此时的郑婆子,正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打着滚。
“哎呦,哎呦疼死了,我快不行了,闺女啊,娘要离你而去了。”郑婆子张着个嘴巴弱声嚎着。
周绵绵忙蹲下来,凑近瞅瞅。
小手白白肉肉的,就朝那郑婆子身上摸了下。
咦?咋没汗呢?
周绵绵的圆眼睛滴溜溜转,喊疼却不淌汗,多半是装的。
这时候,周老太进来问候:“郑婆子啊,你现在咋样了?你先忍忍,我这就叫老三套驴车,送你到镇上看大夫去。”
郑婆子一听,生怕露了馅。
于是赶紧哑着嗓子嚷嚷:“不行,我就快死了,我得死在家里才成,不能离开我闺女啊……我……我……”
说罢她两腿一蹬,眼珠子就紧紧闭上了。
假装晕死。
郑小莲飞快哭着扑了过去:“娘,你是不是不行了,娘啊,我一定不会放过害死你的人的。”
她一边哭着,还一边拿手捂住郑婆子的身子。
生怕周家强行拖走她老娘去看大夫。
周老太活得久了,以前村里闹死闹活的妇人她见多了,一眼就瞧出这腌臜货是在装。
也就只能唬唬老三媳妇儿这种小年轻。
周老太倒也不急,继续看着郑小莲配合着她老娘演戏。
不过这时候周绵绵倒是“急”了。
绵绵飞快地跑去外屋,费力拎起正要呼呼烧的热水壶,拿来对着郑婆子的脸。
郑小莲一看赶紧躲开,这孩子要干啥?
“奶,浇不?”周绵绵仰着小脸儿,人畜无害地露出牙齿。
周老太一看憋不住笑。
这乖宝儿,有时咋还怪坏的。
虽也想一壶开水浇透郑婆子,可周老太转念想想,还是拿走了水壶。
“绵绵啊,别烫着你,快给奶。”
这郑婆子本来没事儿,要是真烫伤了,反而还给了郑家碰瓷儿的机会。
小绵绵一看,只能叹气。
放了那老婆子一马。
眼看着郑婆子还在装死,周老太也不拆穿她。
不是想装吗,那就看看谁更能装!
周老太老谋深算地咂咂舌,问向郑小莲:“这么说,你家是不肯送你娘就医了,那你娘应该是救不回了吧。”
“我娘都这样儿肯定没多久活头了,你长眼睛还看不出来吗。”郑小莲咬着嘴道:“反正是你儿媳妇儿害了我娘,你休想不认。”
在周老三和宋念喜惊讶的目光中,周老太大手一挥,反而温和地笑了。
“你放心,既是我家老三媳妇儿惹的祸,那我家定会认下,也会让你娘这最后一程走好,让她风风光光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