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家岙到府城,一路上损毁的房屋不计其数,崩溃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不少人被掩埋在废墟里,再也听不到亲人的呼唤。
看到悲惨的一幕幕,陆二虎愈发惦记兄长的安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府学。
沿路惨烈的场景,也影响到了宋溪溪,眉头始终不曾舒展过。
正当两人一马要穿过一段落满滚石的山路时,前面传来一个小姑娘绝望的哭喊:“救命,救救我娘,求你们救救我娘,我娘在下面,她还活着,求你们救救她……”
听到她的哀求,在附近救灾的四个人迅速围拢过来:“你娘真在这块大石头下面?你听到她的声音了?”
小姑娘用力点头:“我听到了,就在这块大石头下,她快不行了,求你们想办法救救她!”
四人围着大石头来回转了几圈,尝试着推动它,却发现大石头纹丝不动。
他们又对着下面高喊了好几声,始终听不到任何回应,一时间也摸不清被埋的女人的情况:
“怎么办,这人被埋在土方下面,这块大石头不知压在她哪里,咱们弄两头驴来拖走石头,恐怕很容易把她压死。”
“要不拿铲子来,先把土方挖开看看,也许不用移动大石头,就能把人救出来。”
“不行,谁都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万一挖到的地方不对,让这块大石头直接沉下去,下面的人不是死的更快?”
四人商量了一下,谁都拿不出万全之法。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刘家荣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带着阿平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其中一人立马说道:“刘爷,这姑娘的娘被压在下面了,我们几个正在商量怎么挪动这块大石头,把她的娘完好的救出来。”
刘家荣听罢,看着声音都哭哑的小姑娘:“你娘没有声息,再不救肯定活不了。仅凭人力无法抬起这块大石头,只能靠驴子拖走,或许会伤到你母亲。”
小姑娘一听,顿时陷入两难:“我、我不知道,呜呜,我要我娘,我要我娘活着,呜呜……”
刘家荣被她哭的头疼,刚要催促小姑娘做决定,斜地里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我来试试。”
众人一回头,就看到牵着马儿走过来的宋溪溪。
“你?”
刘家荣上下打量面前这个身量明显不及他,且羸弱无比的小姑娘,阴郁的脸上露出丝丝怀疑:“让你的马儿试吗?”
宋溪溪也注意到了他,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没有回应刘家荣,把缰绳交给一旁的陆二虎,就围着大石头转了两圈。
这块大石头约莫八百斤,以她的力气足以举起挪到一旁。
于是宋溪溪挑了个适合借力的位置,撸起了袖子露出两条白的发光的胳膊。
这副架势一摆还挺像回事,刘家荣哭笑不得:“这块石头太大了,你便是有几分力气也举不起来,还是让驴子来拖走吧。”
宋溪溪充耳不闻,两只手托住大石头上的凸起,用力往上一托,成功让这块八百斤的大石头移了位置,被丢在了一丈外的乱石堆旁。
在场的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看向宋溪溪的眼神犹如在看洪水猛兽。
刘家荣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宋溪溪,想不通这两条细得毫不起眼的胳膊,是哪来的如此骇人的爆发力,轻易挪动了十个壮汉合力,都不一定能举起的大石头。
“刘爷,这、这位姐姐好吓人哦!”
阿平凑到刘家荣身边,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同样粗细的胳膊:“她一拳肯定能把阿平打飞吧?阿平怎么就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这样他再也不会被人欺负,还能保护好大姐二姐,让坏人再也不敢打他们姐弟的主意!
阿平的声音很小,宋溪溪没有听清他的自称,加上口音也是陌生的,自然没有留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孩子。
在小姑娘的哀求下,她和陆二虎随手拣起树枝做工具,帮小姑娘挖掘被埋在下面的亲人。
刘家荣他们也没有干看着,纷纷从驴车上拿下工具帮忙救人,不一会儿就挖出了被土方掩埋的妇人。
只是妇人被埋得太久了,身上还压着几百斤的大石头,在女儿的呼唤下勉强看了她一眼,就怀着所有的不舍与担忧撒手人寰。
小姑娘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没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亲戚,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待在这里,恐怕很难活下去。
在阿平的苦苦哀求下,刘家荣帮小姑娘安葬了她的母亲,就让她爬上没有堆积货物的驴车,准备暂时带着,有机会再给她寻个好人家。
得知宋溪溪二人也要进城找人,刘家荣主动提出结伴同行。
宋溪溪一口拒绝:“我们赶时间,便先走一步。若是有缘,他日再见。”
刘家荣看了眼她座下的千里良驹,又看了眼自家再长两条腿都跑不过的毛驴,只得压下心头的遗憾和好奇,朝宋溪溪抱拳道:“后会有期。”
宋溪溪淡淡道:“后会有期。”
说罢,她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掠过的微风里,传来陆二虎痛苦的惊叫:“溪溪,慢点,你慢点,我屁股颠开花了!”
阿平耳朵一动,盯着两人一马的背影喃喃自语:“溪溪?我有个表姐也叫溪溪……”
刘家荣听的分明,扭头盯着他:“是你姑姑的女儿?”
阿平摇头:“是我姑姑她小叔的女儿,不过这个表姐长得没她高,身子骨也很弱,连一只鸡都拿不动,可没有她这么吓人的力气。”
他对姑姑家的几位表哥表姐的印象,早在这四年漫长的时光里淡化了,连他们的模样都模糊了,仅仅记得他们的名字和大致情况。
“无妨,这次我们在淮安府多待几日,应该能找到官府的人打听你姑姑的下落。”
刘家荣安慰着情绪低落下来的阿平,也不觉得宋溪溪就是他口中的“溪溪表姐”,毕竟二者之间的差别太大了,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没事儿,阿平不急,以后慢慢找就是了,早晚能找到的。”
阿平冲刘家荣灿烂一笑,显得格外傻气:“去年您托关系找人,却被骗了一百两银子,阿平可不能再让你被骗了,不然卖阿平一百次都还不起。”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家荣羞恼之下,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滚后边车上待着去,老子三天不想看到你!”
阿平笑嘻嘻地溜了,还不忘冲他扮鬼脸:“您早上没吃饭,一点也不疼!”
刘家荣忍无可忍,抓起一把泥土砸过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