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以为会在家里做豆腐,担着豆腐走街串巷去卖,做豆腐的活计轮流着来就行了,老两口没有为人手的事操心。
以后在镇上做豆腐买卖,就得有固定的人手来做这事儿,老两口不得不面临让哪一房去镇上的问题。
虽然老三两口子下地不行,嘴皮子却比老大老二两口子利索,打发去镇上做豆腐生意最合适,但是这话不能由他们做爹娘的说出来。
一大家子能平和的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就是他们两个老的能一碗水端平么?
宋五福的目光从几个儿子的脸上扫过,皱起眉头没有发话。
张小妹瞪着宋财和牛花儿直接开骂:“你们两个懒东西干啥啥不行,就知道偷偷摸摸地怂恿乖宝。这次青天大白日的做梦,还想去镇上做豆腐,净想屁吃呢!”
宋财狡辩道:“娘,这豆腐总得有人做啊,我和花儿又不是去镇上享福的,怎么会是想屁吃呢?”
牛花儿一个劲儿的点头:“做豆腐多苦啊,那么大那么重的石磨得一天推到晚,一袋袋的黄豆也得自个儿搬,大夏天的还要顶着暑气煮豆浆,一年到头怕是没个闲的……”
越说她越觉得做豆腐不是个好差事,说到最后她竟然打起了退堂鼓:“这也太辛苦了吧……算了算了,我不去了,待在家里挺好的,还能偷偷懒呢!”
其他人嘴角直抽,无语的看着牛花儿。
宋财扯了扯自家媳妇儿的袖子,声音又小又急:
“咱们商量好的事,你怎么能不去?”
牛花儿幽幽叹了口气,彻底摆烂:“咱们俩但凡有一个勤快的,我肯定没有二话,可是咱们懒到一个被窝里了,累了想偷个懒都不行,还是算了吧。”
宋财:“……”
这媳妇儿哪哪都好,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其他人却是被两口子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老三媳妇说的没错,做豆腐确实是个辛苦活儿。要是豆腐生意做得好,一年到头确实没有休息的时候。
大房二房生起的那点心思,被牛花儿的一番话打没了大半。
为公平起见,宋五福开口道:“等豆腐生意开张了,你们先轮流做一个月。要是都觉得做豆腐比下地好,以后就这样轮流来。”
话音刚落,宋金就代表大房说道:“我和春兰笨嘴拙舌做不好生意,还是下地更自在,让老二老三他们去吧。”
谁知宋银也摇头了:“难得老三和三弟妹对做豆腐感兴趣,就让他们俩去镇上吧。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斤斤计较分得那么清楚。”
先不说家里能吃上白米饭穿上好衣裳,都是小侄女的能干,连今日他们的三个孩子能进学堂,也是小侄女的功劳。
更何况豆腐能做出来,小侄女功不可没,他们再跟老三和三弟妹争做豆腐的活计,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以后儿女们有样学样,像他们这样计较算计,那不得整天斗成乌鸡眼?光是想想就糟心极了。
“好,好,好……”宋五福老怀安慰,这辈子生养出这么省心的三个儿子,也是他们两口老的福气了。
张小妹的脸色也舒展开,瞪着小儿子小儿媳说道:“好好跟你们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学一学!”
宋财嬉皮笑脸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心疼我和花儿,我和花儿一定好好做豆腐,把豆腐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让咱们一家子天天吃香喝辣!”
牛花儿也是眉开眼笑,哄人的话一套又一套:“能嫁到老宋家,跟大嫂二嫂做妯娌是我的福气,我一定向大嫂二嫂学,把咱家的好传统一辈辈传下去……
”
要不老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两口子存心哄人就没有哄不下的,大房二房被哄得笑容满面,一个劲儿的说着谦虚的话。
老两口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大老二两口子被老三两口子吃的死死的,看样子以后还得继续“吃下去”。罢了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他们去吧。
宋溪溪看得暗暗称奇,想不通大房二房为什么对宋三儿和牛小花如此纵容。
往日下地不计较他们偷懒罢了,今日有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竟然也能大方的让出来。
这其中固然有她的原因,但应该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事。
就连宋青青也觉得奇怪,在黄秋云给宋青柏缝制书袋的时候,凑过去故意说道:“娘,刚才你和爹怎么没有争一争,这样一来咱们一家都能在镇上了。”
黄秋云皱了皱眉,放下针线说出一桩宋青青不曾知晓的往事:“当年娘怀着你,大雪天的摔了一跤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都没把你生下来,最后是你三婶一脚一滑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把咱们那里一位有名的产婆背到家,才让咱们娘俩母女平安……”
那时孩子他爹还有大伯哥小叔子都在城里做短工,家里除了公公婆婆还有同样怀着身孕的大嫂,就只剩下三弟妹一个能动的。
三弟妹明明是个害怕走夜路的人,却愣是赶了二十多里路连夜把产婆请来了,把自己摔得浑身青紫,鞋子都被雪水打湿生了冻疮,之后这冻疮更是年年发作。
宋青青吃了一惊:“娘,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黄秋云捻起垂在女儿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以前你还小,说了你也不会懂。如今你长大了,聪明了,娘得告诉你,让你好好记住你三婶的恩情。”
宋青青重重点头:“娘,三婶对咱们有大恩,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她!”
黄秋云点点头,满脸欣慰。
宋青青又问道:“那大伯和大娘呢,他们对三叔三婶也纵容的很,从来不跟三叔三婶斤斤计较。”
黄秋云解释道:“你大娘生下年年后奶水不足,家里又正穷没法儿给你大娘弄来好东西,是你三婶求到和她娘家有些过节的堂叔家,每天从她杀猪的堂叔家里拿来猪骨头猪下水,让你大娘有了奶水,把年年喂养大了。”
宋青青咂舌:向跟娘家有过节的亲戚求助,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虽然最后得到了亲戚的帮助,但是三婶怕是受了气的。
为一个没有血亲关系的妯娌做到这一步,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为人极好的大伯大娘,恐怕也是把三婶的这份恩情记在心上了。
难怪,难怪爹娘和大伯大娘对三叔三婶如此纵容,换成她也会如此罢。
只是想到在这两件事中,都是透明人的三叔竟然沾到三婶的光,宋青青就忍不住心生嫌弃:哼,吃软饭的男人,不唾弃他唾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