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名叫周桃花,半个月前带着老母幼子逃荒至鹿城。
为了让自己和母亲儿子活下去,她每天想尽办法搜罗吃的,也是第一批下河捉泥鳅蛇鱼的人。
与别人捉来自己吃不同,她会将泥鳅蛇鱼拿进城与人换干粮。
毕竟泥鳅蛇鱼数量有限,不足以让一家三口果腹,换回的干粮却可以让一家三口免受饥饿之苦。
宋溪溪想看看鹿城内的情况,便同意了周桃花的提议。上岸后,就同宋财说了。
宋财不认识周桃花,哪能放心她跟一个陌生人离开,提出要和她们一起去。
周桃花肯带宋溪溪进城,不表示愿意把进城的法子泄露给第三个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如此一来,宋财愈发怀疑周桃花心里有鬼,不同意宋溪溪跟她离开。
宋年年几个也想进城看热闹,俱是眼巴巴的瞅着宋溪溪。
宋溪溪无法,找了一根足有成人胳膊粗的木棒,轻轻松松地将其折成两段:“宋三儿,周婶子不会对我有坏心。”
周桃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疯狂摇头:“不敢不敢!”
这女娃忒吓人了,自己这细胳膊细腿,都不够她来回折一遍。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省得你娘他们担心。”见周桃花吓成了这样,宋财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妞妞想要跟着,宋溪溪捏了捏她的小脸儿:“你乖乖跟他们回去,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吃的。”
妞妞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说道:“妞妞等溪溪姐姐回来。”
宋溪溪嘱咐宋财看好她,尽快带几个小的回去,就随周桃花一道离开了。
看着女儿头也不回的背影,宋财唉声叹气。
唉,乖宝太厉害也不好,让他这个当爹的毫无用武之地,越来越没底气了。
周桃花带着宋溪溪来到了城墙下,沿着城墙往东南方向走。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个长满杂草丛的地方停下来。
宋溪溪嘴角一抽,心里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周桃花扒开杂草丛,露出了一个狭小的、仅供一人通过的洞口,也不知道是狗刨出来的,还是被人挖通的。
能找到如此隐蔽的地方,周桃花也是个人才!
“这里直通集市,咱们从这里钻进去,就能找人换粮食了。”
周桃花喜滋滋的说道,今日收获不错,除了一斤多重的蛇鱼,她还有十几条泥鳅,能换不少干粮。
宋溪溪看了眼腿脚上的泥巴,薅了两把草细细的擦了一遍,又把略微凌乱的头发理了下,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周桃花见了,嘀咕她是个讲究人,却也把自己拾掇了一下。
二人一前一后从洞口钻了进去,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隐隐能听到不远处嘈杂的人声。
周桃花带着宋溪溪七弯八拐,走迷宫似的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鹿城最繁华的街市上。
受旱情的影响,街市比往年冷清多了,只有寥寥几个铺子开门迎客,往来的行人也都匆匆忙忙,买好东西就遮遮掩掩的赶紧跑,生怕有日子过不下去的人蹿出来硬抢。
因此,尽管宋溪溪和周桃花一看就像逃荒的,往来的行人却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在这样的灾荒年,城里像她们这样落魄的人不在少数。
宋溪溪暗暗观察着,不经意间听到两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唠嗑:
“唉,粮食又涨价了,再这样下去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谁说不是呢,你家还好,时不时能开张做成一笔生意,我这都半个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别提了,外面的灾民越来越多,听说官府要放他们进来。这么多人,哪里养得活哦。真到了这么一天,我肯定得把铺子关了。万一让灾民抢了,哭都没地儿!”
“这个老哥放心,那帮灾民进不来的,我连襟他妹夫的二叔的岳父侄子就在官府办差,说官府正在想办法驱逐难民,估摸着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
两人的对话,不仅宋溪溪听得分明,周桃花也听见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老天爷啊,这是不给咱们活路啊!”周桃花眼睛发红,溢满了泪水。
靠着城里的富户每日施舍的一碗稀粥和挖泥鳅蛇鱼跟城里人换粮食,周家三口尚能糊口。
一旦被官府驱离,他们就得再次走上逃荒的道路。这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根本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宋溪溪心里也沉甸甸的,想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是这轻飘飘的一句安慰,关联的是三个活生生的人,根本给不了周桃花任何帮助。
周桃花是个坚强的女人,很快就抹干了眼泪收拾好心情,笑着对宋溪溪说道:“要换粮食的地方就在前面,咱们赶紧过去吧,去晚了我怕人家不给换。”
宋溪溪点点头,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来到了一家酒楼的后门,看门的大爷一看到周桃花,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今儿个捉到什么好东西了?”
周桃花把破木桶递到他面前:“抓了一条一斤多的蛇鱼,这不立马送来了,家里老少七八口都饿了一天一夜了。”
起初怕被酒楼驱赶,周桃花没敢说自己是城外的灾民,酒楼的人也不曾怀疑。
“唉,不容易啊!”大爷目露同情之色,侧身让两人进来。
两人站在院子里等候,不一会儿就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了。
看到破木桶里的大蛇鱼,管事眼睛一亮,痛快的以十五个杂粮馍馍作为交换。
周桃花很是惊喜,问过宋溪溪的意见后,一口应下。
她捉到的十几条泥鳅,管事也大方的给了两个杂粮馍馍。
虽然这年头日子不好过,但是对有家底的人而言影响不大。这样的富人不缺口粮,就好这一口美味。
酒楼的杂粮馍馍做的很实在,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省着点吃的话,一个馍馍就能让一个人顶上一天。
临走前,管事好心的提醒道:“过几日城外怕是有大变,周娘子就莫要出城了,省得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周桃花和宋溪溪对视一眼,连忙谢过管事的好意,原本的好心情却在这个坏消息打击下,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