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龙岛小区8栋。
下午五点,赵东正在他隔壁的关大哥家里坐着聊天,两家的孩子这会儿正在儿童房里玩的不亦乐乎,关大嫂在一旁陪着孩子们。
赵东看着墙上的挂钟,距离老婆失踪已经整整24个小时过去了,他仿佛吃瘪了一样有苦难言。
关大哥看出这赵东兄弟一直心神不宁的模样,又许久未见他媳妇露面,出于担心,他便试探着问:
“东子,你家珍珠这是跟你闹矛盾啦?咋的,孩子也不带,家也不回了?她这是回娘家去了吗?”
其实关大哥这话也就是趁老婆不在边上才敢这么说。
关大哥是个惧内的,要是老婆在,他绝不敢多言。
赵东一张愁眉紧锁的苦瓜脸立马就耷拉下去,
他本来不希望家丑外扬,但关大哥不是外人,跟他们家处的最为亲密,赵东此时也有点绷不住了,便将昨日刘珍珠被他老妈训斥一顿之后,接了个电话连饭都不做就跑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事情给说了。
“那你没给老丈人家去电问问?说不定是跟你妈闹脾气,回娘家了。”关大哥安慰道。
“怎么没问,我早都把电话打遍了,她公司,她父母家,她玩的好的一个高中同学,我全问过了,都说没见过珍珠。我真怀疑珍珠是不是让坏人给拐了。”
“有这种事?”
关大哥后来又听赵东说已经报了警,就觉得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原本以为是夫妻俩小打小闹,想不到竟然变成失踪拐卖事件。
关大哥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赵东,就只能拍着他的后背说:“这几天你家闺女就放心交给我们,我老婆一定把她照顾周全,你就安心去找珍珠。”
赵东感激的眼眶都红了,他一个大男人,十几年没掉过眼泪,就算是之前公司破产、合伙人卷款逃走,他都不曾哭过。
儿童房的房门突然打开,赵琴从房里一蹦一跳地走出来,闹着要上厕所,关嫂子就赶紧陪着去了洗手间。
赵东看到这场景,愈发觉得难受。
要是刘珍珠在家就好了。
他一个人真的不会带孩子啊。
女儿一整天没见到妈妈,也不知道会不会产生心里阴影。
赵东和关大哥又寒暄了几句,等赵琴从洗手间出来以后,他走到女儿面前,弯下腰蹲下身子嘱托到:“乖女儿,爸爸要出去找妈妈了,今天你就乖乖在关叔叔家里玩,如果困了就早点睡觉,要听叔叔阿姨的话,知道了吗?”
赵琴听得似懂非懂,乖巧点头。
她已经一整天没见到妈妈了,奶奶也不在,爸爸说,奶奶回老家帮叔叔婶婶看小宝宝去了,过几个月才回来。
反正她似乎尚未察觉出什么不妥。
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哪懂发生了什么。
赵东强忍住泪水,向关家两口子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屋,准备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出门去那条柏油马路附近转转。
衣服还没来得及脱,手机就响了。
“喂,东子啊,在家不?”是具会修打来的。
“在家啊,怎么了?”赵东觉得奇怪。
中午他把刘珍珠的旧手机拿去具会修店里维修,当时对方说找到一些隐藏程序指令,还发现手机被远程监控了,具会修还说,店里的电脑软件暂时破解不了那些指令,不过可以向他的同事闻根讨教一下。
具会修特别爱吹牛,他说这个闻根是难得一遇的奇才,比他还厉害,尤其擅长破解一些恶意绑定的电子软件程序。
当时还是一次机缘巧合,闻根看到具会修店里的招聘启事,就去应聘,具会修发现闻根维修手机特别在行,就欣然聘用了他。
今天正好是闻根休息,具会修说可能得等到下班以后才有空去找闻根帮忙。
“刚才闻根给我打电话,说你媳妇的手机他已经搞好了。”
赵东眼前一亮:“这么快?你不是说要等到下班……”
“哎呀,他正好来店里拿东西,我把珍珠的手机给他带回去了,他家里的维修监测设备多,所以……”
赵东已经等不及听这位老同学的解释,甚至都等不及他下班,
“要不我直接去那个闻根师傅的家里找他拿手机吧!他家住哪?我这么直接过去,会不会很唐突?”
赵东话虽这么说,但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理解,恨不得立刻飞到闻根家去,看看老婆的手机里到底装了啥。
电话那头,具会修犹豫了几秒,语气带着不确定:“应该,不会吧!”
具会修大概觉得人命关天,闻根不至于在意这些。
他便马上将闻根家的住址发给了赵东。
空荡荡的走廊上,飘散着一股八四消毒液的气味,赵东和具会修聊完电话后,收到地址信息,马上拿车钥匙,手中打开手机输入闻根家住址开始导航,距离藏龙岛小区开车要四十多分钟,还是有点远的。
但他绝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停住寻找刘珍珠的步伐。
藏龙岛小区8栋的入住率并不高,两梯五户,赵东所住的这一楼层目前除了他家和关大哥家,另外三户都还没卖出去,毛坯房连门都没有做,窗外的阴风飘进走廊,将那股消毒水气味扑面吹向他的口鼻。
他捂住口鼻,快步朝电梯走去,手指拼命按着电梯开门键。
“这楼道里一股什么味儿啊!真难闻!小区的物业服务也太差了,早晚有一天被投诉到社区里!”
他郁闷地嘀咕了两句,看到电梯好不容易从1层上升到他所住的26层。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
轿厢里站着个穿浅蓝色衬衣灰白色长裤的大婶,手上戴着黄色塑胶手套,拎着一桶水和一个拖把。
“哟,这不是郝净大姐嘛!”
赵东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小区里的保洁员郝净,也就是老凌的媳妇。
郝净冲他笑了笑,“赵先生,这是要出门去啊?”
“嗯!”赵东礼貌地点了下头。
他也难得会对一个保洁员如此客气,只因想着她是老凌的媳妇,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老凌帮忙。
赵东没有立刻走进轿厢,而是站在门口用手扒住电梯门,想给郝净先让路,等她出来了自己再进去,同时还寒暄道:“郝大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上班啦?老凌的病好些了吗?”
郝净似乎并没有要走出去的意思,她站着一动不动,说:
“那医院的住院费太贵了,我们两口子好不容易挣点辛苦钱,哪敢一直住医院里。老凌动完手术以后恢复的还可以,医生本来还要他留院观察几天的,但他自己说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就干脆回家养着了。你看我这边保洁的工作也耽误了一整天,我这不得赶紧回来做事嘛!”
赵东见她一动不动,才明白她不是要在26楼下电梯,于是自己就赶紧走了进去,“郝大姐,你去几楼?”
“29楼。”
“好嘞。”赵东伸手按了一下29楼的按键。
心里却觉得十分奇怪,这郝净比他先进的电梯,为啥之前自己不按29?
电梯上行至29楼,赵东目送着郝净走出轿厢,之后自己才下到一楼。
原本以为做阑尾切除手术需要住院十天半个月什么的,没想到老凌竟然这么快就出院了。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啊,难道真是因为穷的住不起医院?”
赵东嘴里嘀嘀咕咕的,越想越不信。
回忆起最近与郝净几次碰面,几次对话,他总感觉这夫妻两个在暗地里谋划什么似的。
但此刻他一心着急去取回刘珍珠的手机,也便没再多想。
上了车,汽车按照导航的指示行驶着,郊区车少,他开的还算比较快,但是一进城区就开始堵车,高架上更是堵得厉害,如乌龟一样走一步停一步。
走到快下高架的岔路口时,赵东才看到原来是前方出了车祸,貌似是一辆大货车侧翻导致三辆小轿车连环追尾了。
小轿车被撞得稀巴烂,黑烟直冒,边上站着一排受害者,大声吵嚷着。
长长的车队后面喇叭响个不停,交警骑着摩托车刚刚赶来,开始维护路面秩序。
赵东的车好不容易下了高架,他心中庆幸,还好被撞的不是自己的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四十多分钟的车程硬是开了一个多小时,赵东总算是抵达了新通小区,按照地址找到闻根所住的房子。
这个小区是那种老旧小区,电线乱拉,没有电梯,外墙严重掉漆,电动车杂乱摆放着,时不时发出报警音,垃圾桶里也是臭气熏天,还有流浪猫在到处乱窜,看着十分磕碜。
闻根就住在2栋4楼的第一间屋子。
“还好只是住4楼啊,要是住7楼顶层,我得爬的累死!”赵东自言自语,扶着楼梯栏杆往上爬,一边走一边喘气。
走至闻根家门口的时候,赵东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声。
“你好,请问是闻根家吗?闻根兄弟,你在家不?”
他一连问了几遍,仍旧无人应答。
他只得掏出手机,准备给老同学具会修打个电话,问问这闻根的手机号码,
也许是外出买东西了人就在附近呢。
他可不想大老远白跑一趟。
侧过身,背靠着门,刚掏出手机,背上力道一松,那木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赵东往后一仰,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门咋是虚掩着的啊?”他踉跄了一下站直身板,回转身子往房间里看,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内里的布局一目了然。
大厅里不见人,赵东又扯着嗓子朝卧室门的方向喊了一句:“闻根兄弟,你在家不?”
还是无人应答。
赵东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走了进去,穿过客厅,他发现卧室的门也没关,里面就一张铁床,一个衣柜,闻根人不在。
他又环顾四周,看见卫生间的房门是关着的。
“这卫生间的隔音也太好了吧,我这么大声音叫你你都听不见。”
赵东走过去用力敲了敲门,“闻根兄弟,在蹲大号呢?我是具会修的老同学赵东,我来拿我媳妇手机的。”
静默了五六秒钟,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能听到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流水声。
“卧槽!这兄弟该不会洗着澡就煤气中毒晕过去了吧!”赵东在新闻里经常看到这种报道。
老旧小区里装的都是煤气热水器,洗澡做饭都要烧煤气,如果使用不当,或者软管老化,接触不良,都会引起煤气泄漏、人中毒晕倒甚至死亡。
赵东也不敢多想,直接拧开门把手。
门没反锁,一扭就开了,赵东推开门一看,卫生间里雾气缭绕的,跟蒸桑拿似的,闷热的湿气扑面而来,不过他吸吸鼻子闻了闻,好像并没有煤气味。
眼前,一张蓝白格纹款式的浴帘挡住了他的视线。
虽然觉得唐突,但他仍旧担心闻根是不是晕倒了,所以嘴里说道“得罪了哈兄弟”,想着大家都是男人看光了也无所谓,救命要紧,就赶紧冲过去将浴帘一拉。
“兹啦——”
一串铁锈摩擦的声音,浴帘被拉开。
赵东看到泛黄的浴缸里躺着一个男人,他双眼紧闭,嘴巴微张,嘴唇惨白,脸侧对着窗口方向,半张脸几乎沉入浴缸的水中,热水早已从浴缸溢出,哗啦啦的水流直往外涌,而男人的左胳膊悬在浴缸外,手腕一道红色刀痕,血水淌的满地都是,一点点顺着洗澡水流入下水口。
浴缸靠着墙,上方有个窗户。但是窗门紧闭,还拉上了窗帘。这就是热气散不出去把小小的卫生间憋的越来越闷热的原因。
赵东凑近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下一秒,他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认出这男人根本不是闻根,而是老凌!
惨白带着皱纹的脸皮已经被泡的发皱,老凌身上只穿一条内裤,什么衣服也没有,手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割痕让他意识到,老凌这是割腕自杀了啊!
为什么偏偏让自己看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