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一条,保一条。”
陈导又道:“给陆允拍特写。”
沈润年倒在地上,专心扮演尸体,摄像各个角度拍摄着他的死亡特写。
“我真没想到,陆允居然可以赚我的眼泪。”女摄像的眼眶湿润,周围一些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掉眼泪。
陈导道:“任何角色都有他的魅力,哪怕陆允只是个男三号,还是彻头彻尾的渣男反派,他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
这个角色本来是小池想推荐齐霄演的,可惜,齐霄不争气啊。
不过也幸好演他的人不是齐霄,否则,陆允怎么可能这么有血有肉。
许久,彭生终于收回视线。
听灵者的血混合着致命的鱼毒,药石无医,他的刺杀任务结束了。
至于陆允在毒药发作的这七天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会不会后悔恐惧,崩溃绝望,与他无关。
彭生那么恨陆允,可最终,他心里还是留着一线善念——帮云姑娘恢复容貌,而且,这件事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做了。
这就是彭生,他至纯至善,一生追随着一人。
彭生踩过地上华丽的衣裙,平静地走出寝宫。
他答应公主的,会活着再见她,便不会食言。
国君寝殿外的侍卫见彭生若无旁人的走出来,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阻拦。
直到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国君许久没有动静,闯进殿内,才发现陆允已死,整个王宫顷刻间便乱作一团。
“卡。”
陈导宣布中场休息,沈润年爬起来,把簪子从胸口的衣物中拔出来:“第一次演渣男,感觉不错。”
陈导赞叹道:“渣男能被你演得这么好,你看片场那些小姑娘,都因为陆允的死哭了,还有,那个脸色苍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润年摇了摇头,望着池漾,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不是我演得好,是小池写得好,她的剧本丰富而完善,我才能演活陆允,她刚刚的表演也很完美,甚至可以说,与我势均力敌,我才能彻底入戏,成就这个角色。”
他说的是实话,刚才的表演中,池漾完全不输于自己这个成名多年的所谓影帝。
“至于脸色嘛,憋气再加上刚刚那一口酒,还有,我早上没吃饭……哎呀,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池漾忽然道:“桃桃,把我的糖给沈老师。”
陶桃点头,从包里掏出给池漾准备的糖果递给沈润年。
“谢谢小池。”沈润年高兴地笑道。
他拿到糖第一时间先不吃,拍个照,等会儿发给老婆炫耀一下。
片场的人听到沈润年这话,看向他的眼神多了敬佩。
这次,再也没人敢议论沈润年对池漾的偏爱——人家还真是一家人。
池漾走到一旁,由化妆师在她身上倾倒血浆,同时陈导前来她身边,为她讲解后面的剧情。
电影剧情是按照时间循序渐进的,拍摄却是跳跃式的,很可能前一镜在拍大结局,下一镜拍的却是男女主角初遇,这就需要演员能够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
今天的戏基本都是文戏,除了彭生跳舞,不会有其他动作戏。
池漾不再看沈润年等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安静地垂眸听陈导讲话,任由衣衫一点点染红,白皙的脸颊被化妆师用牙刷溅上仿真的血迹。
那星星点点的血色,像是溅血的蔷薇,绽放在她唇边。
这时候,已经下班的裴洲悄悄赶到片场。
身为总裁,提前下班把公务交给助理,然后来视察工作不过分吧。
刚走进偌大的摄影棚,他就从人影幢幢中看见浑身是血的池漾。
一瞬间,裴洲瞳孔颤抖,差点再次冲上前。
小助理陶桃在裴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见到他的动作,连忙拦住解释:
“裴先生别担心,池小姐是在拍戏,那些血都是假的,而且,这次池小姐也没有危险。”
裴洲脚步顿住。
他定了定神,拧着眉头认真仔细地观察池漾,确定她真的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裴洲的眼神,在池漾被化妆师涂抹“鲜血”的红唇上掠过。
“谁担心了,我当然知道她在拍戏,我只是路过,来看看裴氏财团投资的电影拍摄进度罢了。”他淡定地说。
陶桃一脸迷茫地说:“可是裴先生,我没有问您是来做什么的啊?”
啧啧啧,愿上天善待这对欲盖弥彰的小情侣吧。
裴洲耳根一红,面无表情地咳了咳,掩饰尴尬。
陶桃露出“嗑到了”的表情。
她虽然好骗,但没有人能阻止她嗑糖的火眼金睛!
过了一会儿,池漾的妆容补完,陈导也讲解结束。
“各部门准备,现场收声,拍摄继续!”
夜色深沉,追杀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彭生潜行在黑暗中,身后的鲁国王宫已经火光冲天。
他浑身浴血,洁白的衣袍被染成暗红。
终于,彭生拼着重伤的身体赶到通往城外的暗巷,那里是他和文姜姬诸约定好会和的地方。
彭生单膝跪地,倒在一辆马车前。
“公主,我活着,活着回到了您的身边。”
他捂着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仰起头,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溢出,那清冽的嗓音断断续续,无比沙哑,几乎微不可闻。
马车的车帘被从内掀开。
“阿生!”文姜跑下车,她满脸泪痕,看见彭生的惨状,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文姜是想扑到彭生怀里的,却害怕触及到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只能轻轻抱住他,胡乱将手中各种药粉往他伤上倒。
彭生凝望着他的公主,殷红的唇上扬起一丝微笑的弧度,美得惊心动魄。
他一字一顿:“公主,臣幸不辱命。”
文姜听到这话,哭得更加厉害:“不要再说了,你还活着便已经足够。”
彭生弯了一下眸子,想抬起手替公主擦泪,可看见自己满手的污血,他又默默垂下胳膊。
公主,又一次为自己落泪。
他明明应该心疼的,可为什么自己心里……居然可耻的感到高兴呢。
彭生笑着,用最后的力气掰开文姜抱着自己的手,道:“臣脏……”
“不脏。”文姜用力地摇头,声音哽咽沙哑。
“阿生,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