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历史还是不能改变的么?
望着远处的广宗城城墙,秦宜禄不无沮丧的叹息了一声。
黄巾真的是成长了啊,他撤退的都已经够狼狈的了,结果那张角居然还是能忍得住不开门出来追杀他们。
至于董卓和吕布,俩人伤的其实都不轻,甚至在他看来吕布现在都还没脱离危险期,到底还活不活得下来,以及活下来之后到底还能不能冲锋陷阵,这还真不太好说。
董卓伤得倒是没有那么重,但短时间内他想要再指挥军队进攻,这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而同样的,短时间内秦宜禄也不可能在准备如此大规模的总攻了,因为此时的汉军,士气真的已经很低很低,本来因为卢植下课的关系,大家就已经是阳奉阴违了。
之前的那一拨强攻,本质上完全靠的是威压,逼迫,是督战队,而且实话说,伤亡非常惨重,进展却几乎为零,下一次难道还要秦宜禄亲自去督战么?真这么搞的话距离士兵哗变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还是那话,这年头将军未必要听朝廷的,校尉也未必一定会听将军的。
然后秦宜禄自然就变得很丧。
倒也不止是因为董卓的地位不保,而是有一种无力感的沮丧。
这算什么?历史的大修正力么?
明明自己这一只蝴蝶都已经够大的了,怎么这翅膀下还是没能卷起风暴呢?
当然,他对历史的改变还是有的,而且很大,然而在他想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改变的好像都是历史支线,主线是一丁点都没动啊!
黄巾平定的速度快一点没?快了,但其实历史上东汉朝廷平定黄巾的速度也不慢,前前后后总共也就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他虽然稍微加速了一点,但本质上还是乏善可陈。
而且搞不好,他也得和历史上的皇甫嵩一样,等到张角自己个病死了,才能最终取得此战的胜利。
大将军何进借此战强势崛起,且与关东世族门阀合流,愈发的尾大不掉,党宦之争彻底的白热化,这个真正的大势改变了么?还是没有啊。
那么最后一条,董卓的个人命运,改变了么?也没有啊!
董卓在三国历史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没有董卓,当然,东汉王朝这个熊样子该亡肯定还是得亡的,但十之八九袁绍会走一条王莽的路,而不是稀里糊涂的走得跟刘秀似的,后续的历史自然也就全都面目全非了,未必就会变成三国鼎立。
所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这玩意写在书里是浪漫,实际上四千年信史山几乎再也找不到比这跟惨的乱世了,更何况还是前人耕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改变董卓的命运,实际上就是改变三国历史,如果不是这一次他倒霉催的稀里糊涂就做了政治牺牲品,恐怕他也不会在日后黑化成那个样子,那是彻彻底底的对朝廷失望,甚至破罐子破摔了。
而且凭他和董卓的这个关系,以及他身为半个凉州人,半个并北人,铁杆关西将门的政治立场,这董卓真要变成大魔王,他这屁股是真的会很难坐的。
你让他帮着关东人去打当时作为关西派政治利益代言人的董卓么?
说来说去,整场黄巾起义,好像就只有刘备三兄弟的命运有了较为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问题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真的是这天下的小人物而已,而他自己,无非也就是代替了历史上的皇甫嵩么。
大势是一丁点都没变啊!
而且历史上皇甫嵩的结局还一点都不好。
就很烦。
过了一会儿,就见王度过来道:“节帅,董帅已经醒了。”
“嗯。”
秦宜禄闻言点了点头,却是也没动地方。
“还是不去看他了吧,陪我在军营里走走吧。”
“喏”
这个时候董卓的心情肯定是很不好的,他的身体情况自己也不是不了解,伤的并不算很重,去了的话说什么呢?两个人怕不是都要尴尬吧。
“将士们的士气还好么?”
“不太好,但也不算太糟,至少黄巾要是敢出城野战,进攻咱们营寨的话,反击不在话下。”
“呵呵。”
秦宜禄闻言也就笑笑,这话,安慰的色彩太浓了一些,野战和城池攻城战根本是两个概念。
“今天的伙食呢?吃的什么?”
“吃的……还是酱豆吧。”
“你一会儿安排一下,把我自带的那些面粉做了,今晚上吃面条,不管怎么说,咱们伤到了张角,谁知道他是不是强撑?反倒是董公,没什么事儿,今晚上应该是能和咱们一块吃面条的。”
“喏。”
“另外,通知全军,修整三天。”
“喏”
然后,秦宜禄就又忍不住发呆了。
好一会儿,却是忍不住又自己提起了一个颇为沮丧的话题道:“你……曾经当过黄巾,甚至还做个一方大渠帅,论起对黄巾的理解,军中无人能跟你相比,你觉得……为什么黄巾会对张角如此的推崇备至呢?在普通的黄巾教徒眼中,张角是什么?是神么?”
王度闻言忍不住微微一愣,却是有点没想到秦宜禄会突然问这个。
认真地想了想,王度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说是神……未免太夸张了吧,再说黄老道术,又不是他所创立的,太平之道,打从前汉(西汉)时便已经深入到了市井乡村,只不过是此前无人用此术进行造反而已。”
秦宜禄道:“可是,张角传的道是对太平道魔改了的啊,太平经我是看过的,虽然大半都是医术,但其中政论部分也不乏精彩之处,其主体思想是辅佐君王治理天下,最高政治目标也不过是做‘帝王师’而已,他改了太平经,难道不是为自己的野心,忽悠旁人去死么?”
王度闻言苦笑,想了想道:“便是不造反,大家也都活不下去了。张角擅改经书不假,但至少他肯传法,哪怕是歪曲了太平经的原意,至少他是肯将这些东西交给百姓的。”
“自章帝以来,这天下哪一年没有州郡造反,只是确实,旁人造不出这么大的动静罢了,张角至少告诉了大家,造反的目的是什么,该做什么,以及建立一个怎样的国家。”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其实真的将张角当神的百姓不多,哪会有那么多的狂信徒呢?黔首贫民也是不傻的,然而正因为不傻,他们知道谁对他们是好的,谁对他们是不好的。可能在这些黄巾教众的心中,张角,是个尊敬的父兄长者吧,亦或者,真的就是大贤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