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哪怕以沈一贯已然七十一岁、早已遇变不惊的高龄,见到眼前的场面,仍然显得有些惊愕,他很快调整了表情,跨入门后,微倾身子,毕恭毕敬地向平日郑皇贵妃坐着的位置走了过去。
万岁正端坐在茶桌旁,由御医与太监在一旁照看,说是照看,不过是御医在为他活络筋骨,而太监在泡茶、斟茶罢了。
沈一贯在过去这段时间,在暖阁中见过万岁几回,而基本都如昨日见到的那样,昏睡不醒,或是偶尔听见几声万岁亲口说出的言语,亦不像是时日尚显充足之人的状态。
更何况之前突然病重,将全部内阁叫于床前时,万岁亲口说出自身已病重,然在位已久,实并无太多憾事之类的言语,众人都觉这已能算是万岁遗诏的一部分。
谁知道这一会儿沈一贯从内阁大堂一早匆匆赶来,虽看得见万岁脸上的疲态与倦意,以及较之前消瘦得多的体态,但表情与坐姿之中呈现出的气势分明就是往日可正常议事、自行定夺的万岁无疑。
沈一贯再靠近了一些,悠悠叫到,“万岁……”
“啊,来了?”万岁手一抬,示意御医助自己活络筋骨的双手停下,太监适时斟好一杯茶,递到他手里,由万岁抿了一口。
“万岁大病初愈,此时正应好生调养才是。”沈一贯迟迟不敢直起身子。
万岁先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太监,却有意先回应沈一贯,“无妨,朕的身体有他们照顾着,甚好。这茶,淡了。”
太监显得很平静,与跟在沈一贯身后的那个中年太监交换了一下眼神,中年太监便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纸包茶叶,给在万岁身边服侍的太监递了过来。
这样细碎的动作本应私底下完成,此刻却一直在万岁眼皮底下重复,而本尊却未恼,沈一贯心中不免感到有些不解。
年纪上来之后,腰背实在不足以支撑躬身太久,沈一贯微微抬起头,朝皇帝询问,“老臣实为万岁病愈,心中欣喜。可不知这般清晨,万岁此番不辞病后初愈召见老臣,是因何事?”
太监泡好一壶新茶,才斟好在茶碗里,水汽夹带着香味刚刚飘出,万岁就默许地点了点头,直到太监拿茶漏滤出所剩无几的碎渣,茶汤彻底变为淡青色的一碗时,他才用新的问题回答沈一贯的问题。
“我听闻皇长子这两日一早,都会到这翊坤宫里,甚至会至暖阁床前,看望我,沈首辅可知其内情?”万岁把茶喝得直作水响,放下杯子后,眼神盯着空杯,示意太监继续斟上。
“万岁,此茶乃明月峡,虽醒神解乏,只是一早还未用过早膳,万岁此一时空腹多饮,怕是会有伤体。”御医想要劝下太监斟茶的手,却被万岁怒喝一声。
“怎么现在还轮得到你来安排朕?!斟茶!”万岁声音显然无往日病中的虚弱,命太监把茶斟满,一口饮下后,再次要斟一杯,眼睛直冲御医。
御医不敢言语,只好望向沈首辅。
万岁顺着御医看的方向,看沈一贯,“瞧,朕把你这仙翁忘了,坐下说罢,如今已过古稀之年,沈首辅亦需多照顾身体才是。”
沈一贯有些微妙地感觉方才万岁与御医这一出,是演给自己看的好戏,结合问出的与皇长子有关的问题,他心想莫不是万岁已知自己与皇长子的密谋,借此机会敲打一番?
“沈首辅,坐啊。”万岁再次催了一遍。
“多谢万岁体谅老臣年老体衰,如此赐座,老臣实感受宠若惊。”既不明就里,恭敬举止、谦卑语气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说着就在万岁直对面的位子坐下,太监斟好一杯茶请他用。
“皇长子如今入主延禧宫,已近半年,朕未曾见得他像这两日一般,来翊坤宫来的勤,”万岁轻咳两声,御医绕到身后,接着为他拍打筋骨,“你常来宫中禀报要事,这两日听这屋里的人说你亦来过,因此问问可知内情否,不知便说不知则已。”
“老臣与皇长子殿下向来交集甚少,昨日偶然得见,除一般问候,并未深谈,故实不知殿下前来万岁榻前,有何深意,”沈一贯尽量保持与万岁的眼神接触,又说到,“万岁病中,郑皇贵妃娘娘与皇三子殿下都去往秀女初选的行宫,想必皇长子殿下亦是挂念万岁一人身处在暖阁之中,才过来作些许陪伴。”
“朕却不知,那都人……皇长子几时有了这般孝心。”万岁字里行间都是轻蔑,但又控制着不过多表现出来,“既你不知这事,朕还有一事想问。”
沈一贯快速喝了一口茶,连忙放下杯子,直起背,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还请万岁示下。”
“早先说于内监与内阁的矿税一事,可有眉目了?”万岁假装不甚在意。
但这个问题却直戳沈一贯内心——昨日才与皇长子谈到向各地委派税监一事,今日就被突然病愈的万岁问到了——若不是巧合,那即是自己与皇长子如师如徒的这一层关系已被他察觉,因此之后回答的每字每句都要小心为上。
沈一贯思来想去,找到了最佳的回答,“有些眉目了,臣与内阁、诸臣近日收到地方奏书,言西南、中原一带又现几处新矿点,具体是哪几处,老臣记忆衰退,一时忘却,待查明即刻报于万岁,抑或老臣等往东郊行宫去,奏明娘娘知?”
矿点总是有的,沈一贯无非先空口无凭地许下大致地点,重点是最后一句。
“哎,何须报于她知,由她先料理好秀女之选的事为妥,”万岁微微吸了口气,因牙病凹陷的一侧更加明显,“汝等将矿点查清,定下几处,自己拟好诏书,朕过目后,再携诏书去行宫找梁秀殳指派人便是。”
还没等沈一贯回答,万岁又补充一句,“此事关系重大,之前与你之言想必还能记得,此番所收矿税,朕自有他用。”
沈一贯姿态放松了些,“老臣记得,谨遵万岁口谕,一旦成诏,即刻回禀。”
“好。”万岁才说出一个字,就莫名其妙地面目狰狞,御医神色绷紧却不敢声张,停下双手,等他说完,“今晨先至此罢,朕有些乏了,记住,关于此事,之后要先问过朕知,再着手去做。”
不消片刻,万岁额头沁满了汗珠,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挥手示意,让沈一贯退下。
沈一贯匆忙站起,朝万岁拜了一拜,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保重龙体之类的话,快步走出门去。
跨出门槛几步后放慢脚步,细细听翊坤宫正殿里的声音,清晰地听见屋里万岁问御医说,“这药,几日可用一次?”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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皕卌一章 龙体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