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墨书一下班,就有一块儿跟他做手术的医生追上来,笑着问他:“一块儿去吃饭吧?”
时候已经不早了,下班时间被手术耽误,大家都没有吃饭。
一场四个小时的手术做下来,现在已经十点多钟了,所有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
听见男同事约殷墨书一起吃饭,旁边的女医生也在眼眸中悄悄生出来一点期待。
然而,一出了电梯门。
女医生眼眸中的期待就破灭了。
殷墨书看见苏轻戈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手指握着手机,一边按太阳穴,一边手指拨动手机屏幕,似乎是在翻动网页查什么资料。
“是殷太太啊。”男同事知道,约殷墨书一起吃饭肯定没戏了,索性就笑着道,“看来今晚只能我们几个单身狗一起去吃了。”
旁边单身的女医生脸上也瞬间变得有些冷淡了下来。
苏轻戈听见声音,就抬头看过来。
殷墨书立定,微笑道:“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
“啧啧啧,果然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
大家也都看见苏轻戈穿了宽大的衣服也掩饰不住的孕味十足,忍不住打趣了殷墨书两句。
殷墨书笑着拍了拍同事的背,将最贫嘴的那个推走,才冲着苏轻戈走过去:“怎么到医院来了?”
“看不出是等你下班吗?”
苏轻戈站起来。
在长椅上坐了三个多小时,椅子***的,搞得腰有点不舒服。
她伸手在后腰上扶着揉了一下。
殷墨书一看见她的动作,就贴心的伸手去帮她揉。
两个人走到门口,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下雨了?”殷墨书问。
苏轻戈笑了一下,从随身带着的帆布包里面拿出折叠伞:“所以我才来接你啊,我带伞了。”
看着苏轻戈将雨伞从包包里
拿出来的样子有些献宝似的,殷墨书忍不住揉了她的头发一下:“怀孕使人母爱大发啊。”
要是放在以前,别说下雨,就算是下冰雹,恐怕苏轻戈的心里面也不会担心他一下。
现在居然会带着伞过来接他下班了。
殷墨书同她撑着伞去停车场取车。
途中将整把伞都往苏轻戈的头上遮,到了车上的时候,苏轻戈才发现,殷墨书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淋到了。
忍不住垂了垂眼睛,扯了纸巾,给他擦衣服上的水珠。
殷墨书干脆将外套给脱了下来,只穿了衬衣,车子里面开了空调。
闷热的空气也很快变得凉爽了起来。
他启动车子,走在A城的夜路上往家里面赶。
两个人便往家里走,苏轻戈边跟他说些打发时间的话。
聊着聊着,殷墨书就问起了她手上的案子:“我听说,张曦月的案子被你们律所接了。”
“我接的。”苏轻戈道。
殷墨书眉毛一拧,侧头看她。
苏轻戈唇角勾了勾:“别是你也觉得很麻烦不想让我招惹吧?”
“的确很麻烦,”殷墨书语气微沉,“不过,你要接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苏轻戈笑着将头往座椅上面贴了贴:“你妹妹的蜜月好像渡的有点久。”
本来两个人计划一个月的蜜月,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对新人的蜜月是度的有点久了。
“墨萱爱玩,所以中途转道,去了日本。”
“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儿好像也回不来了。”
“还要小半个月。”
殷墨书猜测。
苏轻戈笑了笑,既然还要小半个月,那么许鹏辉就不会太快知道她把主意打在了张曦月的身上。
她闭了闭眼睛,想要休息一下。
殷墨书侧眸看见她闭着眼睛:“很累?”
“嗯,有点,到家了叫我。”
她没有睁
眼,却觉得有薄薄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感觉到那薄薄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苏轻戈忍不住就勾了勾唇角。
现在的生活真好,真安静,要是一辈子都能够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
她第二天一早就起床去拘留所见张曦月。
张曦月比事情刚发的时候瘦了许多。
苏轻戈比照了一下事情刚曝光时候张曦月的照片,又比对了一下她现在的模样,确定张曦月虽然嘴上说的平淡。
但是内心想要减刑的欲望非常强烈。
她坐在长桌对面,问张曦月:“我在过来之前,已经看过你对第一个想为你辩护的律师所说过的话了。”
“有什么问题吗?”
“你承认是故意想要杀死他。”
“对。”
“不对,”苏轻戈开口,“你当时报警后所录的口供,是失手误杀。”
“那是我当时想要脱罪。”张曦月抬了抬眼皮,有些疲惫。
“你现在不想脱罪了吗?”
“有目击证人,我没有办法脱罪了,只能积极配合,寻求减刑。”张曦月说的很明白,而且还提到了案发事后的目击证人。
苏轻戈觉得很好。
这件事主动由张曦月提出来,要比她主动提出来要好的多太多。
“目击证人会不会做假证?”
“不可能,那个老东西的家里人恨不得把我判死刑,怎么可能会让目击证人做假证配合我脱罪?”
“也就是,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有人用巨大的利益来诱惑目击证人,目击证人就有可能做出对你有利的说辞,然后来配合你脱罪,是吗?”
苏轻戈问张曦月。
张曦月被苏轻戈问的有些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苏轻戈单刀直入,“我是苏夏的姐姐。”
张曦月眯了眯眼睛,看向苏轻戈的眼神瞬间复
杂了许多,“苏夏是谁?”
“许鹏辉认识,你也认识,你还知道我是许鹏辉大舅子的老婆,这不是说明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曦月看着苏轻戈清明而又锐利的双眼,思索了一下:“你想跟我做交易?”
“可以这么说。”苏轻戈双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合拢成一个圆形,“十一年前,许鹏辉犯那两条人命案子的时候,你在现场吧?”
张曦月紧皱的眉头松开,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来,有点诡异:“你问对人了,苏轻戈。”
“怎么?”苏轻戈心弦一动。
张曦月道:“我在现场。”
苏轻戈的心,猛然一滞。
仿佛找寻了多年的答案,一个低头,就捡到了。
张曦月看苏轻戈有些被惊到的表情,也有些无趣的笑着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当年跟许鹏辉鬼混一阵,还能博一个多年以后帮我打官司的人。”
苏轻戈手指蜷起,眉眼更利:“我要你帮我作证。”
“可以,”张曦月将背靠在冷硬的椅背上,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但是,我也要让你一定帮我打赢这场辩护官司。”
“会的。”
只要张曦月是帮父亲跟弟弟翻案的重要证人,那么,她一定会帮张曦月打赢这一场官司。
探视时间还有一些。
张曦月看着苏轻戈的手指在桌案上蜷缩起来,忽然道:“当时你不在现场,要不要我说一说十一年前的现场让你了解一下。”
苏轻戈喉头发紧,手指从桌子上移开,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手指放在了薄外套的口袋里面:“说吧。”
张曦月看了一眼天花板,道:“你那个弟弟好像是第一次来A城这么大的城市。”
“是,他才九岁,之前一直在乡下生活。”
“他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张曦月叹了口气,好
像也有点可怜那个孩子。
她本人也是乡下出身,后来因为家里人重男轻女的意识很严重,被扔到了当地孤儿院的门口。
然后才被张行给当做是做慈善的招牌给带回去做了养女,然后从一个乡村女孩走进了大城市。
“他只是想要看看姐姐。”苏轻戈的声音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是手指已经攥紧了,指甲深深的掐到肉里面,几乎要掐出血来。
时至今日,她仍旧很后悔当年争强好胜。
如果在那个时候,没有非要考A城的学校。
如果留在当地念一所普普通通的学校,弟弟跟父亲就不会大老远的从老家赶到A城来看她。
也不会出车祸死掉。
“许鹏辉可不会管他想要看谁,当时许鹏辉喝了不少酒,载着几个妹子在马路上飚车,你弟弟有点倒霉,虽然是走的绿灯,但是,还是被许鹏辉给撞飞了。”
张曦月是当时坐在许鹏辉车上的妹之一,虽然喝了点酒,但是并没有醉,所以记得很清楚。
“当时你弟弟没有立刻断气,躺在地上,小小的一只,只是身体不断往外流血,还有呼吸,你爸嚷着要我们喊救护车送你弟弟去医院。”
“为什么没有送去医院?”苏轻戈眼睛里漫上红血丝,神经紧绷着,勉力不让自己失态。
张曦月有点好笑的开口:“十一年前嘛,一条乡下的人命,折算一下顶多也就十几二十几万咯,但是那种重伤的伤者送到医院里面,一口气吊着死不了,光是抢救跟后续不间断的治疗,又要花多少钱?简直无底洞啊!而且还要浪费很多时间,多麻烦。”
“麻烦?”苏轻戈问张曦月,觉得这个说法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麻烦,所以,许鹏辉走回车上,倒车多碾了那个孩子几次,直到断气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