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破晓,赤阴才不得不离开无芷楼。
他依言把华凌烟送去了染布坊,自己一个人蹒跚着步子回了民居,为了营造华凌烟在染布坊的假象,他还每日都坚持去染布坊看她。
在无芷的安排下,华凌烟被悄无声息的送进了无芷楼,而赤阴也不着痕迹的抹去了那对老夫妻存在的踪迹。
在无芷楼,华凌烟每日都要做大量的功课,当然全都是为了模仿得更像浮笙。
这日,苏黎溪烂醉如泥的闯进了无芷的房间,正好撞见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华凌烟。
他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站在无芷面前,煞有介事的喊道。
“扶风!我……”
话说了一半,才看到无芷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当看清她的容颜后,苏黎溪连自己要说的话也瞬间忘记了。
华凌烟大惊之下赶紧覆上了面纱,但那短短的惊鸿一瞥已让苏黎溪呆愣在了原地。
无芷惊慌之下,装模作样的把人扶上了软榻,心里把守门的全都骂了个遍。
她若无其事的,对着烂醉如泥的苏黎溪抚慰道。
“哎哟!我家的相爷又受什么委屈了?快与扶风说说,扶风替你出出气!”
“呵呵……还是扶风你好啊!只有你最懂我的心!”
“不像那些人,整天就只知道对着我说什么,家族使命,任重道远,慎之重之……”
“呵呵!什么狗屁!我苏黎溪只要逍遥快活!哈哈哈……”
说着,他又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俨然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模样。
苏黎溪刚毅的表面下,却隐藏着无尽的心酸,痛苦与无奈,这番话落在华凌烟的耳朵里,也深深触动在了她的心上。
她没想到年轻有为的苏黎溪,背后竟然藏着这样难以言说的痛苦,他与自己何其相似啊!一样都是那样身不由己。
看她还在愣神,无芷不悦的对她呵斥道。
“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回你房间去!”
“是!”
被数落了的华凌烟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疾步离开了,她现在的身份可不能随意暴露,还好苏黎溪是喝醉了酒,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但即便身为右相,苏黎溪也从来没见过长相与她相似的浮生,就更不可能识破她们的什么阴谋了。
第二日酒醒后的苏黎溪,拍打着自己那昏沉的脑袋,向走上前来的无芷问道。
“昨日我可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呵呵呵……相爷是正人君子!哪里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是醒酒汤,您快喝了吧!”
苏黎溪接过汤碗,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对无芷说道。
“没有就好!我也该回去了!”
“相爷,明日还来嘛?”
“呵呵!这几日怕是来不了了,你可别太想我啊!”
“扶风肯定会想相爷您的!您慢走啊!”
苏黎溪寻花问柳,夜宿在了无芷楼的消息也传回了相府,回去后的他自然免不了又遭到苏黎寂的一顿责骂。
他被苏黎寂拽去了宗祠祠堂,罚跪在了列祖列宗的面前。
苏黎寂看着眼前死性不改的苏黎溪,他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心灰意冷,倍感无力的说道。
“你若是再执意如此,族中老人也得考虑重新推选继任家主了,你这右相的位置,只怕也做不了多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晋氏恨铁不成钢的抹着眼泪,在一旁缄默不语,一言未发,以往的她可是很维护自己这个儿子的。
但苏黎溪过得痛苦,她也清楚,对此,责备的话她也说不出口,片刻之后,她才劝言道。
“溪儿,你还年轻,这样下去总归是于你无益,若是你实在觉得难过,不如就与玉儿和离了吧!”
此话一出,父子二人都震惊的看着她,苏黎寂立马呵斥道。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那和离是那么容易的吗?你让人家后半辈子以何脸面示人?!”
“那你就忍心看着溪儿如此自甘堕落下去,最后毁了自己吗?”
“那是他自己不争气!与人无关!”
苏黎溪的“荒唐”行径,让夫妻俩直接在祖宗祠堂上争吵了起来,和离二字也是苏黎溪苦心经营且最想要的结果。
荆楚玉躲在外面听到二人的争吵声,一脸鄙夷的嗤笑着。
既然连和离都说了出来,那她也没必要再忍受下去了,她缓步走进去,开口说道。
“我同意和离!”
这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堂上的三人都一脸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着她,荆楚玉随即继续说道。
“既然我们都过得如此痛苦,又何必再把这种假象维持下去呢?不如就此和离,这样我们两个人也都可以解脱了!”
晋氏看着荆楚玉一脸歉意的说道。
“玉儿!是我们苏黎家对不起你!”
“你爹娘那里,我们会亲自登门赔罪的!”
荆楚玉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之后二人各拿了一份和离书便分道扬镳。
苏黎溪拿着那张和离书,兴奋的跑去了无芷楼,他风风火火的冲进无芷的房间,扬着那张和离书对无芷喊道。
“扶风!你看!这是什么?哈哈哈!”
“我苏黎溪终于等到今天了!再也不用忍受那种令人作呕的日子了!”
无芷接过他手中的和离书一看,欣喜的说道。
“相爷!恭喜您啊!终于得偿所愿了!”
“确实值得恭喜!扶风!快,给爷好好备一桌,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是!扶风这就去准备!”
无芷吩咐伙计弄了一桌精致的菜肴,苏黎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看得出他确实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趁着苏黎溪心情好兴致高,无芷便对他旁敲侧击的打听着消息。
“可是相爷,扶风就不明白了,那荆家的门风可是严得很哪!荆小郡主怎么会同意和离呢?”
苏黎溪借着酒劲,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
“哼!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进了一趟宫,那颗心又不安分起来了嘛!”
苏黎溪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但此话落在无芷的耳朵里,却是一个惊天的消息,还是和宫里有关的秘闻。
她在心里揣测着苏黎溪这句话暗含的深意,面上不动声色的劝着酒,哪知又听到苏黎自言自语道。
“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什么人都敢去肖想!”
无芷是后来才来京古城的,自然不知道荆楚玉与苍吾的那些事,但无芷何其聪明,她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就是要查,也不难。
在她愣神的时候,苏黎溪却突然向她发问道。
“扶风啊!你们楼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姑娘啊?”
“啊?别的姑娘?没有呀!无芷楼就这么几个人,相爷您都见过的!”
“那前日在你房间那个是谁?”
无芷心里一咯噔,心道他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会记得华凌烟!她镇定自若的笑着回道。
“前日那个,不就是若柳吗?相爷,您是醉酒看花眼了吧?”
苏黎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日的惊鸿一面所见的倾城容颜,却再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知道那不是醉酒所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