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四年,春,京城。
钮祜禄兰吉起了一个大早,因为今天她要去参加孔家的招亲大会。
孔家在京城是名门望族,有着京城最大的茶庄
今天孔海望为他的掌上明珠——孔雅娴在聚仙楼举办招亲大会。而她——钮祜禄兰吉格
格,是当今皇后的表姐,京城最大织坊“凤朝凰”的老板娘,只有名门望族的女儿才能配得
上她兰吉格格的儿子——何易安。所以,当她听说孔海望要举行招亲大会的时候,就已经
决定非去不可,而易安也一定会赢得比赛,抱得美人归。
收拾妥当的兰吉格格来到何易安的门外,大声地敲着门:“易安,好了吗?我们要迟到了!”
“好了,好了。”何易安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开门跑了出来,差点和兰吉格格撞了个满怀。
“唉哟,”兰吉格格后退了一步,幸好被贴身丫鬟素玉扶住,“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兰吉格格一边嗔怪着儿子,一边打量。
何易安穿着一袭青衣,玄纹云袖,头发以竹簪束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格格,”一旁的素玉开口了,“少爷真是一表人才,这次招亲大会肯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兰吉格格满意地点点头,吩咐素玉去准备马车,他们要气势浩大的出发。
聚仙楼外,
京城的名门望族几乎到了一半。马车,轿子,摆满了整条街。乌泱泱的人群中最显眼的当然是当今皇后表姐,京城第一织品坊“凤朝凰”的老板娘——钮祜禄兰吉格格和她的儿子。
一袭蓝色的宫装的兰吉格格从轿子中下来,孔海望等人立刻拥了上去。
“格格……”
“格格,你也来了。”
“格格,易安今天真是一表人才!”
“格格,今天易安一定拔得头筹!”
众人七嘴八舌的挤过来,每个人都说着奉承的话。兰吉格格坦然处之的接受着这些奉承,
一边点着头跟人打着招呼,一边往聚仙楼里走。反而是何易安,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夸奖还
是头一回,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甚至有点紧张了。兰吉格格察觉到儿子的紧
张,悄悄地轻拍儿子的手安慰道:“易安,不用紧张。你看看,这些来参加的公子哥,哪一个比得上你?”
“额娘,”何易安讪讪地说,“我是你儿子,你当然觉得我是最棒的。可是今天来参加比赛的公子中也有一些很不错的啊。比如,萨满都。”
“萨满都?哼!”兰吉格格轻蔑地一哼,“你看看他,长的獐头鼠目,如果不是他爹是九门提督,哪里轮的上他来招亲。”
“还有许贺宁也不错啊,拔得头筹的也不一定是我。”何易安又说。
“许家算什么?不过是个卖米的,如何跟我们何家相提并论!”兰吉格格有点不满儿子长他
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她眼里,除了皇家,整个京城还没有哪家能跟她平起平坐。她贵
为格格,能够与这些平民平起平坐已经很亲民了。以她儿子的才貌,要娶一个皇室宗亲的
女子都绰绰有余。如果不是皇室宗亲里没有和易安相似年龄的待嫁女儿,哪里轮得上孔家
小姐!不过看在孔家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那个孔雅娴听说又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她这
才勉为其难的让自己的儿子娶她。她兰吉格格的儿子要娶孔家的女儿,算孔家烧了高香了。
言语中两人已经跨过人群进了聚仙楼,孔海望和九门提督等人都相继迎了出来。只见再聚
仙楼的中间广场上立着一座木头搭建高塔,高塔上绑满了红色的丝带,在高塔啊的最上面
放着一个红色的绣球。此刻的聚仙楼早已经人满为患了,人人争先恐后的想要看比赛,纷
纷猜测最后会是谁赢得美人归
兰吉格格在堂前正中间落座后,便问:
“孔老爷,几时开始招亲大会?”
孔海望站立一旁,一俯礼道:
“回格格,待各位公子换装整齐后就可以开始了。
兰吉格格点了点头,接过丫鬟送来的茶水,转身问素玉:
“素玉,还不快去帮少爷换装?”
“格格,辛管家已经带少爷去了。”素玉答,她最明白格格的心意,“请格格放心,少爷今天一定能拔得头筹。”
“那可说不定,”兰吉格格将茶杯递给素玉,斜睨了阿齐大人一眼,“听说阿齐大人家的公子拳脚功夫了得,易安可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噢。”
站在一旁的阿齐大人只觉得头上汗涔涔的,这位格格是出了名的刁蛮不讲理。如果得罪了
她,她将来在皇上皇后面前挑唆几句,那他这个九门提督就别想做了。
“格格说哪里话,犬儿怎么会是易安的对手呢。”阿齐大人揖了一个礼,凑近格格,轻声说:“格格,我们今天来就是做个见证,绝对不会和易安抢头名的。”识时务为俊杰。在孔
海望和兰吉格格之间,他当然宁愿得罪孔海望。
兰吉格格脸色立刻明艳起来,大声笑着说:“阿齐大人,那你可要公平公正的评判了,我的易安可是凭真本事的,不是要人让的。”
阿齐大人在一旁忙不迭地说:“是,是,是。易安一表人才,龙精虎猛,肯定能够拔得头名。是小人太小人之心了。”
正说着,只见众公子穿着紧身短打走了出来,孔海望站到舞台中间,高声地说:
“各位乡亲,多谢大家莅临。今天是小女花炮招亲大会,待会,当花炮射出后,哪位参赛公子能够首先抢到花炮,并亲手将花炮挂在喜塔之巅的,就会成为孔某的东床快婿。”说完指了指广场中间的高塔。
孔海望继续介绍着:“经过之前的挑选,今日参赛的有五位公子。他们分别是萨满都公子、许贺宁公子、司马文公子、铁立尊和何易安公子。今天孔某很荣幸请到了步兵巡捕,五营统领九门提督萨满阿齐大人担任大会的评判监督。”
孔海望介绍完众人,继续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广场四周都响起了雷般的掌上,个个都期待着看众公子的表现。而众公子也在广场上排一排,蓄势待发的等待着花炮响起。
突然,兰吉格格站了起来,走到孔海望的身边,高声说:
“我有问题!”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
孔海望转身一揖,纳闷地问:“格格,请讲。”
“我不明白我的儿子为什么站在第四个,是我易安技不如人呢,还是孔老爷你看不起我们何家?”
孔海望一愣,不卑不亢地说:“格格言重了,孔某岂敢。这排位是在阿齐大人面前抽签决定的。公开公正,绝无偏私。”
阿齐大人也过来,站在孔海望身边说:“是啊,兰吉格格,孔老爷所言非虚。”
可兰吉格格并不相信,质疑的说:“还说公开公正?如果公开呢,为什么我不知道抽签的事?而且我也不觉得抽签是公正的。”
“那依格格的意思是?”阿齐大人询问。
“依我看,按高矮排序最公正。不过从高排到矮,从矮排到高,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就是最高的那个排中间,其余的人站两边。”
兰吉格格的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上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何易安,因为他是众公子中间最高的。
兰吉格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而此刻的何易安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有这样一位额娘,他也是无可奈何。
“你分明是想你家公子站中间,最接近花炮发射台嘛。”许贺宁公子的父亲不满的说。
“原来许老爷也觉得你家公子站中间,是最接近花炮发射台的。”兰吉格格不依不饶地说,“难怪你觉得现在这样公正咯。”
“许老爷,别再争了。”司马文公子的父亲劝和着,“再争就误了吉时了。”
“是啊,抢花炮讲的是实力,排位只是其次。”铁立尊公子的父亲也跟着说。
“说的是啊。”兰吉格格紧接着说,“大家都同意了。这才叫做公开和公正嘛。”转身又问孔海望和阿齐大人,“阿齐大人,孔老爷,你没意见吧?”
“格格,你说怎么排就怎么排吧。”阿齐大人献媚的说。孔海望见众人都没有意见,为免耽误吉时,也只能任由众公子换位置。
“易安啊,易安,额娘为你争取到了好位置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心满意足的兰吉格格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她全心全意的为儿子加油,丝毫没注意人群中的何易安尴尬的欲哭无泪。
身后的素玉立刻跨上前,献媚的说:“放心吧,格格。少爷鸿运当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兰吉格格点点头,表示素玉说的太对了。她激动的甚至恨不得下场去帮儿子抢花炮。
“砰!”随着礼炮声响起,一颗花球被人抛上了天空,众公子争先恐后的去抢夺花球,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众公子一齐涌向中间,不知是谁一把将何易安推到在地。
“啊!”兰吉格格大惊失色,但各公子都带有家丁帮忙抢球,人数众多,一时很难查到是谁推的谁,万一再耽误了吉时就更不吉利了,她只能着急的在看台喊:
“易安!快点起来啊!快点去抢啊!”
看台上的人也都失色,野蛮格格的名头大家都有听闻,但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参加比赛的几个家族都大开了眼界。
还是素玉察觉到众人的眼光,小声的提醒着:
“格格,还是坐下慢慢看吧。”说完不着痕迹的扯了下兰吉格格的衣袖。
激动的兰吉格格回头看了看看台上的人,不置可否的坐了回去。一转眼,又沉浸在比赛的激动之中了。
众公子在各家的家丁帮助下都已经接近了中间的高塔,而抢到花球的司马文更是一马当先
爬上了高塔,铁立尊的家丁不甘示弱,立刻搭了一个人梯,铁立尊踩着人梯也爬上了高
塔。许贺宁也到达了中间,家丁们正搭着人梯。萨满都一个箭步踩在了许贺宁家丁身上,
再跳到铁立尊家丁搭好的人梯上,伸手抢过与铁立尊纠缠在一起的司马文手中的花球,再
双脚钩住了高塔的一根柱子 ,跳到了另外一边,围观的 人群叫好声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慢一步的何易安也跑了过来,家丁们还来不及搭人梯,萨满都趁人备将何易安
一把从人群中提了起来,将花球递到何易安的手中,再回头阻止司马文等人。司马文怒不
可遏,很快就摆脱了萨满都的纠缠,来的何易安的旁边,就在何易安快要伸手够住高塔之
巅时,司马文冲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何易安的脚,而花球也自然的落了下去。萨满都一着
急,按住家丁的肩膀,一个旋转,飞腿又将 花球踢了回去,何易安一把接住了花球,而
爬在他上面的许贺宁双脚一用力夹住了花球,一个倒挂金钩将花球挂在了高踏之巅。
“叮!”一声,比赛结束了。
看台上响起了一片掌声,而许贺宁的父亲许谦更是高兴的眉开眼笑,高声对着孔海望喊:“孔老爷,我们做亲家了!”
孔海望对这位未来女婿也很满意,直夸许贺宁身手了得。
许谦高兴的呼来许贺宁说:“宁儿,快点上来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
“孩儿遵命!”许贺宁欢喜的跑上前来,准备拜见岳父。
“等等!”兰吉格格站起身来阻止。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孔海望不解的问:“格格,还有什么事吗?”
兰吉格格看了许贺宁一眼说:“许公子,我恐怕刚才有人看漏眼了,不知道你可否再表演一次,刚才你是怎么将花炮 挂上塔巅的。”
许贺宁向前跨了一步,严肃的说,“刚才有上千对眼睛见证在下用一招神龙摆尾,将花炮挂上塔巅的。”他斜睨了一眼何易安继续说,“如果有人不服气,或者格格你没看清楚的话,在下也不介意再表演一次。”说着站在人群中间再表演了一次挂花炮的动作。
“许公子,你肯定刚才就是这个动作将花炮挂在塔巅的吗?”兰吉格格再次问到。
“肯定!”许贺宁得意的说,“那花炮还是从令公子手中抢到的呢。”
“那就对了。”兰吉格格转身望着何易安说,“易安,快点拜见岳父大人!”
啊?何易安不解的看着兰吉格格,其他人也都不解的望着她。
阿齐大人走上前,不明地问:“格格,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公子犯了规,应该取消资格。孔家女婿的位置应该由我们易安补上。”兰吉格格解释着。
众人更诧异了。而许贺宁气愤的嚷:“我哪有犯规?”
兰吉格格不再理会许贺宁,转身对孔海望说:
“孔老爷,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哪个人能够把花炮亲手挂在高塔之巅,哪个就是你的东床快婿。”
“不错!”孔海望张二摸不到头脑的回应着。
“那就对了。你说要‘亲手’挂上花炮。但是刚才比赛的时候,上千双眼睛都看见许家公子是用‘脚’将花炮挂在了高塔之巅的。这还不算犯规?”
“格格,孔某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孔海望更不明白了。
“孔老爷,你也不想被人说你不遵守诺言,破坏自己顶下的规矩吧。”兰吉格格说,“你有没有说过‘亲脚’将花炮挂上去?你说,你有没有说过?”
孔海望看着咄咄逼人的兰吉格格,喃喃地说:“那到没有……”
一听到孔海望这么说,兰吉格格更有精神了,立刻围着众人转了一圈,边走边说,“大家都听见了,孔老爷说没有,也就是说许公子犯规,犯规了就要被取消资格。换句话说,孔家女婿的位置应该由我的儿子易安补上。”完了还不忘问一声,“对不对啊,孔老爷。”
孔海望与许谦面面相觑,孔海望扯了扯阿齐大人的衣袖,示意他说句话。可阿齐大人却暗暗的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无可奈何的孔海望只好言不由衷地说:“这……也对。”
许谦大急,说:“孔老爷,这样恐怕不妥吧!”
“许兄,”孔海望为难的看着许谦,再看看得意的兰吉格格,艰难地说,“格格说的……也……有道理。”
“你!”许谦大怒,“孔海望,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反复的小人。从此以后我跟你势不两立!哼!宁儿,我们走!”说罢,便带着人拂袖而去。
就这样,孔家的女婿由许贺宁变成了何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