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聆心与白重芬出了何家之后,何张氏就靠在椅子上发呆,两个丫头一个给她捶着腿,一个捏着肩膀。
“小喜。”何张氏吩咐,“去打听打听这个冷聆心是个什么来头?”
叫小喜的丫头连忙跑过来弯腰站着回话。
“夫人,那个冷聆心就是咱们乐城新中榜的状元冷闲亭的庶妹。”
“原来是她。”
何张氏一张老脸上浮现笑容,这个白氏,什么时候攀上这么个高枝的?
“夫人,前段时间冷家的嫡母祝氏一直状告冷聆心,说她放火烧了冷家的祖宅和田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冷聆心就是与嫡母争持的那个。”
何张氏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这个白氏,净惹乱子。这状元的亲娘也是惹得的?待她回来,得好好修理修理她!一个不生蛋的母鸡,还到处惹祸撩骚!
何张氏转念一想,不过看冷聆心的衣着打扮,倒是颇有资财的样子!
想起冷聆心的模样,何张氏的心情又不好起来。见到冷聆心的那一刹那,她还以为见到鬼了,那神情,简直像极了何年。
何年便是何鲤的堂姊,何张氏丈夫的兄嫂的女儿。
往前数十多年,何张氏丈夫何违的兄嫂相继亡故,何张氏见兄嫂为唯一的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她便动了心思。
何张氏的丈夫何违劝她,那是哥嫂唯一的孩子,动她的嫁妆作甚?这话简直说起了何张氏的火气,何张氏嫁入何家时,只道是读书人家,以后能跟着何违过好日子,谁知道何违不是读书的料子,一直也没能考取功名。跟他差不多同窗的都考中了秀才,只有何违一个人怎么考都考不上。何违的哥哥何涧不仅仅考中了秀才,而且书画颇绝,极受人追捧,反观何违,一事无成。
当时何家两兄弟是没有分家的,何涧因为书画卖的好,积攒了一大笔钱,说是要给女儿做嫁妆。这可把何张氏馋坏了,她生了个儿子,本以为能母凭子贵,可惜丈夫窝囊不顶事。指望丈夫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儿子以后能有出息了。可是儿子长大了得娶妻啊,这么大一笔费用哪里来啊?
何涧夫妇的相继病故让何张氏灵机一动,要是大房的钱都归了她,她还用操心钱的事吗?可是何年是知道这笔钱的,何涧夫妇临去世时,将家里的财产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女儿。
这可棘手了!
思考良久,何张氏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将何年骗到了江城,偷偷卖给了一家妓院。当时何年不过十六七岁,纯真浪漫。婶母说带她出去玩,她便信了,毫无防备。
后来,何张氏听说何年在妓院接了几年客,给自己赎了身。她当时恐慌了很久,生怕何年回来找她报仇,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并没人再见过她。
可能是没脸回来吧,毕竟做了妓女,卖身卖笑,有什么脸面回来呢?自此,何张氏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一手把持着大房的财产。
当时将何年卖掉时,丈夫何违还提出过质疑,何张氏一顿给他怼了回去。
有本事你来挣钱啊!
何违没了答对,只能仍由老婆发脾气,再也不敢质疑半个字。他心里大约也知道侄女儿是被卖掉了,只是老婆一口咬定,何年是病死了,得了痨病,回不得乐城,就在江城火化了。
老婆把一个骨灰盒安葬在何涧夫妻墓旁,何违只好随老婆去操办。没过几年,何违也死了,何家便完全由何张氏做了主。
何张氏正眯着眼睛打盹,丫头来报公子回来了。
何鲤进了屋,给他娘请了安。
“呵,儿子啊,回来的正好,白氏那个不下蛋的母鸡,可以休掉了!”
何鲤大吃一惊:“娘,不是说等到年底吗?”
“等什么年底?你都二十四了,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那个白氏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不着急吗?”
“我不着急,娘。”
“啊呸!”何张氏气的想打儿子,终究是没能下的去手,她就一个儿子,这孩子打小就是这么个软弱的脾性,随了他爹。
何鲤见他娘生了气,不敢再说话。
“儿子啊,书读的怎么样了?明年就要考试了,有把握吗?”
“娘,我......我怕是......不是读书的料......”话还未完,只见他娘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直直的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何鲤的爹一辈子都没考中个秀才,她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儿子居然说这种话,是要气死她吗?
“我我我,娘,我会好好读书的。”
“好。”何张氏的气平复了下去,只要儿子肯努力,定是能考上的。
“去吧!”
“好的娘,娘,我刚刚听何叔说,咱家今天来客人了,长的很像堂姊。”
“你胡说什么?何年早就死了,什么像不像的!”何张氏大发雷霆,谁许他们提的何年的名字?
何鲤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退出了他娘的屋。回到自己房里后,他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媳妇白重芬和那个姑娘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何叔说,那个姑娘和堂姊像极了。该不会是堂姊回来了吧?这句话何鲤本是想问他娘的,他娘一发脾气,他就不敢问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丫头进来禀告:“公子,少奶奶回来了。”
“哦,她回来了。”何鲤连忙要去迎迎他媳妇,还没出房门,只见她媳妇已经进门了。
“相公你回来啦!”
“回来了,今天书院放假。”何鲤上前握着白氏的手,他和白氏感情十分要好,成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吵过架,除了两人一直没有个孩子,其他的一切都好。
“哦,对了,今天咱们家来客人了?”
“对,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她多大年纪?家住何处?”
白重芬心里一颤。
多大年纪?家住何处?何鲤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婆婆已经跟何鲤说了要休她的事,婆婆看上冷妹妹了?
“今年十七,未有婚配。”白氏说完,感觉心都被掏空了。以前一直觉得何鲤虽然懦弱,心肠却是善良的。如今看来,怕是要‘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閤去’了。
冷妹妹他们是高攀不上的,可是小户人家的姑娘还是能娶到的。
“哦,十七啊。”何鲤顿时垂头丧气,并不是堂姊回来了。
看到何鲤的表情,白重芬有些奇怪。
“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读书了。”
何鲤走进书房,摊开一本书放在面前,假装自己是在看书。心中却是回忆着多少年前与堂姊的往事,那时候他和堂姊都还小,经常一起爬树捉蛐蛐。
堂姊比他大两岁,他胆小不敢爬高,堂姊经常爬上去之后伸手拉他。两人坐在树梢上,经常让大人找不见,他两个就捂着嘴在树上偷偷的笑。
后来堂姊被娘卖掉了。
爹问娘的时候,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从此以后爹就再也没提过。
何鲤在心里想,堂姊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