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下,高溪桥举着一根火把在半人高的蒿草中穿行。
他把火把举的高高的,以免点燃了蒿草。
远处的旷野传来野鸦的鸣叫声,显得这荒野更加寂静。
书上记载,去年的下弦月,夏日降雪。此为天地间有恶鬼出。
书中记载的地点就在这里,只是这荒野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或许有什么玄机呢?高溪桥边走边仔细观察,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异常之处。
越过蒿草丛,面前出现了一片石滩,奇怪,这里并没有河流,为何会出现石滩呢?或许以前这里是河道,后来河流改了方向。
石滩上大大小小的石头让行路变得有些艰难,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驻足仔细聆听,是哭声。是一个女子的哭泣声。声音很小,如泣如诉,悲宛哀怨。他举目四望,寻找声音发出的方向。
这种地方会有人吗?大约没有的,那这个声音是?
高溪桥仰头看了看天,夜空漆黑一片,连一点星光也无。联想到这里曾出现过恶鬼的传说,高溪桥感觉脊背发凉。
忽然,他感到脚上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一只手伸出了泥土,正抓着他的脚踝。他连忙跳起来蹬开,撒开腿就跑。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野鸦的声音在四野回旋。跑着跑着,他一下子惊醒了。
原来是梦!
高溪桥坐起身,发现脚边正躺着一只猫。猫睡着了,柔软的身体团成了一个团子,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是高霏儿的猫。
屋外天已经亮了,高溪桥起身披衣,正洗簌呢,忽然听到屋外叽叽呱呱的争吵声,仔细一听,有高霏儿那少女独有的甜美嗓音。
“霏儿小姐,我们公子还没起床呢!”
“那就快让我大哥起来呀!”
长安为难的很:“公子昨天看书到很晚,要不让他多睡会吧!”
“睡什么睡呀?我都快急死了,快,让我大哥起来!”
高溪桥推开门,便看到高霏儿气冲冲的要往屋里闯。一看到高溪桥,高霏儿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他的衣袖就是一顿埋怨输出。
“大哥,你说我爹是不是老糊涂了。他非要我去参加什么宴会,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的我好像嫁不出去了似的!还有我哥,他也天天说,冷闲亭好,少年英才。他看上了,他嫁去呗!都怎么回事啊,都魔怔了吧?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心情!”
高溪桥笑道:“那就去看看也无妨。”
高霏儿一听差点跳起来:“大哥,你怎么也这么利欲熏心的呀?人家陆知府请冷闲亭去赴宴,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我去干什么呀!哼,你也是想攀冷家的高枝对不对?你也坏死了!你们都欺负我!”
高霏儿气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高溪桥连忙吩咐丫头递上巾帕:“不想去就不去。”
高霏儿泪眼看了大哥一眼,什么意思?刚刚不是说让她去吗?怎么现在又说不去了?
“大哥,我不想嫁给冷闲亭!”
高溪桥笑了:“你不想没人能逼你。”冷闲亭少年得志,论相貌前程自然是个好婚配对象,可是冷家的情况他很清楚,祝氏狠辣,冷歌时娇惯,这冷闲亭的脾性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高霏儿自小没有亲娘教养,性子单纯,听了冷家的风言风语就嫉恶如仇的,这样的人家她肯定是待不住的。
“真的吗大哥?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高霏儿一头扎进她大哥怀中,眼泪鼻涕蹭了高溪桥满怀。
倏忽,院外响起了二老爷的声音,他跑的呼哧带喘的,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先到了。
“快快快,溪桥,快收拾收拾,咱们去知府府上赴宴去。全乐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咱们不能不去呀!”
一看到女儿在这里,他连忙催促:“快去梳妆,咱们去赴宴去。”
高霏儿没好气:“赴什么宴,我不去!”
“哎?怎么不去?陆知府请咱们,为什么不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二老爷把千载难逢几个字加重了音量,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机会十分珍视。
“溪桥,你收拾好了呀!走走走,咱们请你爹去。你爹呀,他非说他年纪大了,不愿意参加这种场合了。你说说,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高溪桥笑道:“爹年纪大了,怕颠簸累着,也是情理之中的。”
“借口,这就是借口!他天天往外跑生意的时候,怎么不嫌累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就不知道抓住呢!你都二十了,还没成婚,正好冷闲亭的妹妹今年十八岁,多好的机会呀!”
“这样呀!”
“是啊,你说说,多好的机会呀!”二老爷对自己的打算洋洋得意,他自己的儿子高丛没成婚,女儿霏儿没人家。如果能与冷家结亲,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这两个不成,万一冷家的姑娘看上了溪桥呢!溪桥是他的侄儿,也是高家人。他这是为高家着想呀!
“那我就不去了!”
“对对对,还是溪桥懂事。”二老爷正要让丫头伺候女儿梳洗,脑子这才琢磨过来高溪桥的话,什么?不去了?这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不去了呀?”
“我今天得去谈个生意。”
“什么生意,改天不能谈吗?”
“已经定好了,就是今天,二叔,你和高丛去吧!”高溪桥行了个礼,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高霏儿连忙追了上去,挽着大哥的手臂,一行走,一行回头给她爹做了个鬼脸,气的二老爷在后头跺脚。
二老爷属实不懂,这父子两个怎么一个德行?他有些挫败感,觉得他哥和侄子这是在嘲笑他。
高家到他这一支,高家大房就是他哥哥,是长子,他是老二。高家老太爷在世时,把家里的产业一分为二,平分给了兄弟两个。这些年,他大哥的生意做的很好,相比大哥,他的生意就平淡的多了。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他比他大哥小了二十多岁,这个年龄差距摆在那里,他总是能享受到长兄如父的待遇。其实那平分的财产里,有一部分还是他大哥挣的呢!
做生意不行,他就很是热衷于参加这些宴约邀请,近几年更是致力于想帮一双儿女找个好人家。这个‘好人家’最好是高官大户,这样高家就能鲤鱼跃龙门,不光有钱,还有权有势了。
此时冷家这个高枝就摆在眼前,他大哥和他的侄儿这是怎么了?二老爷又气又急,站在那里直跺脚。
与此同时,高家的大老爷已经出了门,正在去隔壁江城的路上。他已经六十多了,家里的生意还是他一肩扛着。他四十多岁才生了一个儿子,自然是爱若珍宝的。也许是娇养的缘故,也或许是没有遗传到他的基因,这个儿子在生意上平平,还有着富贵人家孩子的通病--挣钱是挣不来的,花钱是如流水的。
大老爷经常叹气,好好的一个高家,怎么人丁就不旺盛呢!弟弟挑不动高家这根扁担,自己的儿子也挑不动这根扁担。他都六十多了,身子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了,他还能挑几年呢?
不过还好有高丛,虽然比不上他的天生商智,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大老爷忍不住叹了口气,高丛要是他亲生的儿子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手把手的教他了,肯定比现在更好。
“老爷,别叹气了,咱们公子最近学好了。不出去玩了,天天看书,这段时间也总往铺子里跑,听伙计说,公子把账房的账本子都要去了。公子这是长大了!”同行的老管家劝着。
大老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也有所耳闻,听账房说,高溪桥如今在看账本,他心里就多少有些宽慰。或许随着年岁的增长,儿子也开始懂点事了吧?
高溪桥在楼上的廊上看到大老爷远去的马车,心里思忖着他去这一趟江城,这笔生意有几分利。高老爷是去买一处楼的,想改成酒楼。如今年景还算好,改成酒楼最是时候。
高霏儿跟着她大哥靠在廊上的栏杆上,心情比之早晨好了不少。
大哥疼她,大哥向着她,不用去参加那个什么宴会了,真开心!
她看着大哥看着远方,也便看过去,便看到伯父前脚出了门,后脚她爹也坐了马车走了。看方向就是往陆知府的衙门去的方向。
“大哥,你看我爹那急吼吼的样子,你说逗不逗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为子女计,必为之计深远。你已经十五了,他为你考虑实属正常。”
“可是凭什么要嫁冷家?”
“抛却人品不知,在乐城,如今最好的良配就是他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若是真要婚配,冷家的底里二叔定会调查清楚的,冷家若真是如传闻所说,二叔定也不会让你跳火坑。”
高霏儿挽着她大哥的胳膊,这话说的倒是。她想了想,还想问什么,一抬头看到大哥还看着远处呢,远处,伯父的马车已经像个芝麻粒那么大了。而大哥正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她忽然发现大哥似乎是变了,至于到底哪里是变了,她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