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天气还很寒冷。已经是半下午了,街道两边的摊位已经不多了,只剩了几个卖烤货卖炸串的,越是冷,卖热食的生意才越好。
冷聆心穿着一身白色布衣,手中撑着一把白色纸伞,施施然从街上走过。
一个小哥背着一篓子菜正赶路呢,看到前面的姑娘撑着伞。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早起天还有些阴阴的,不过阴了大半天,一直也没下下来雨,他连忙快走两步上前提醒:“姑娘,没下雨。”
姑娘偏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我知道。”
小哥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真好看,就是瘦弱的很,脸色苍白的很。他想问问姑娘的名字,家住何方,他已经二十了,还没婚配呢!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如今天气还冷的很,她穿的如此单薄,家里一定不富裕。他家也不富裕,不过吃饱穿暖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挠了挠头,正组织着语言呢,姑娘右拐了,而他家在左边。
他站在路口看着姑娘的背影,有些恋恋不舍。旁边正推车的老汉喊他:“瞅啥呢?”
小哥不好意思的笑着:“张大爷,那姑娘您认识吗?”
“认识啊,咋不认识?”
“谁家姑娘啊?”小哥有些激动,不过是和那姑娘同行了几步路的功夫,他已经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哦,她呀,冷家的三小姐。”
小哥一下子蔫巴了,原来是冷府的小姐,看她的穿着,他只当是哪家的小家碧玉呢!
老汉骇然道:“你可别惹她,她可是天煞孤星!”
小哥又看了看姑娘离去的方向,讪讪的说道:“我知道。”
老汉咂巴着嘴:“怪可惜的,那么好看一个姑娘,怎么就是天煞孤星呢!”
路边卖烤红薯的听见了,笑道:“这个我知道,听人说她是鬼节那天出生的,二三岁就把她娘克死了,接着是她爹,再就是她祖母,她家的大夫人都怕了她了,平时就让她住在庄子上,很少回冷府的,说是让她苦修来赎罪的,你看见她打的那把伞没有?和尚说的,让穿白衣裳,打白伞。”说完翻了翻炉子里的红薯,将熟的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旁边卖炸货的听见了摇头:“也不管是黑天白日的,就穿着白衣裳,打着个白伞,配着张白脸,吓死个人了!”
推车老汉和小哥听的忘了走路,老汉对小哥说道:“你看吧,我说叫你别惹她,这整个乐城,谁不知道她是天克的命啊,走路上碰见,你都最好离她远点。”
小哥点点头,向左拐去,那推车老汉也向左拐了,走远了,还能听到老汉的规劝。
这些老百姓的议论都被停在路边一辆马车上的人听在耳内,他从车帘的缝隙里看到冷聆心走远了,这才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坐在车夫旁边的小厮长安问道:“公子,不跟上去看看吗?”
他家公子最近十分奇怪,一直在琢磨这个冷家的三小姐,虽然这三小姐年方十七,生的楚楚动人,可是名声不好呀!这怎么能婚配呢?可是他家的公子不信邪,一早就让驾了马车等在这里,如今初春天气,寒风细细,差点没把他冻死在这里。
马车跑远了,长安又问道:“公子,她命硬,估计老爷不会同意吧?”
公子没有回话,半晌才吩咐长安:“回头把这三小姐的生辰八字找来给我。”
长安连忙答应了,若是其他姑娘,他可拿不到生辰八字,但是这冷家三小姐的,他是必能拿到的。天煞孤星,都是七月十五那一日出生的人。
转过四条街道,冷聆心才到了家,她身上穿的单薄,已经是冻的弓腰缩背的了。
只见府里都点了灯笼,冷聆心才惊觉原来已经是掌灯的时辰了,她从观音庙回来,整整走了二个时辰,累的险些支撑不住。几个下人见她回来了,指了指饭厅。
冷聆心连忙到了饭厅,饭厅里生了炭火,暖烘烘的,冷聆心不再发抖,她搓了搓已经冻的冰冷的手。她的手一直握着伞,手已经冻僵了,她搓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厅内灯火通明,冷家的大夫人祝氏正坐在正位呢,自冷家的家主冷老爷和冷家的老太太去世后,冷家便由祝氏这个主母当家。
冷聆心连忙跪下给大夫人磕了头请安,见冷聆心回来了,祝氏有些不悦:“怎么这么晚了才到?都要摆饭了,快去请大小姐吧!”
冷聆心本欲解释,见大夫人不悦她便不敢说话,连忙又去请她的姐姐,冷府的大小姐冷歌时。
冷歌时正在房内喂雀,冷聆心一进了屋,只觉得暖香扑鼻,不知道是房内的水仙开的正好,还是丫头们又熏香了。她很贪恋这份馨香,不过也不敢多逗留,这里并不是她能逗留的地方。
冷聆心跪下给冷歌时磕了头,道:“恭请大小姐用膳!”虽然祝氏是她的嫡母,冷歌时是姐姐,她不能称母亲姐姐,只能称大夫人、大小姐。
冷歌时拿着一碟子鸟食逗着小雀儿唱歌,并不搭理冷聆心,好一会,她才慵慵懒懒的起身,由丫头们扶着向饭厅走去。
冷歌时今年十八岁,是大夫人祝氏生的嫡女,祝氏还生了一个长子冷闲亭,今年二十岁。
冷聆心是老三,亲娘是穷苦农家的女儿,被祝氏聘进来做了平妾。她上头原本还有个姐姐的,是一位贵妾生的,这贵妾在生产时去世了,这孩子便被贵妾的娘家人接走,因此本是老四的冷聆心便成了老三。
冷闲亭致意于仕途,出去求学了,偌大的餐桌只坐了祝氏和冷歌时两个人。下人们把菜一道一道传上来,冷聆心在一旁打下手。
冷家产业有限,只有二个田庄,田庄产出却颇盛,因此冷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户,也还过得。餐桌上都是时令菜肴,鱼肉鸡鸭,汤水丰富。
祝氏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回来?”
冷聆心回道:“与师太多说了几句,就耽误了。”
“你该看看日头,总是这么闲散,你的身份是应当苦做苦修的,家里一堆事情等着你,你怎么还聊上了!”
冷歌时喝了口鸡汤,蹙着眉头放下了。
“母亲,这鸡汤一点味道没有,我说让冷聆心来熬吧,你偏说厨房熬的也行。”
祝氏瞥了一眼冷聆心:“你听听,一锅鸡汤糟蹋了!”
冷聆心想道歉,忽然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中午只吃了两个红薯,下午又步行了两个时辰,如今又冷又饿,快要撑不住了。
祝氏见她不说话,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每次说你的时候,你就这样装聋作哑。你明天回庄子吧,不要总是回来。庄子里那么多事,你就知道躲懒!”
冷聆心稳了稳身体:“是,大夫人。”她是不常回来的,只是每月的十三日,她都会去观音庙给娘亲、父亲、祖母念往生经。
冷歌时吃完饭抱着手炉听母亲闲唠叨,只听祝氏说道:“以后不要去观音庙了,我会叫和尚们念经的。”
冷聆心连忙跪地:“大夫人,让我去吧,庄子里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的。”
祝氏冷笑:“做完是一回事,做好是另一回事。我听说,我让你养的斑鸠死了一只?”
冷聆心磕了个头:“对不起大夫人,斑鸠被狐狸叼走了一只。”
祝氏冷声道:“我每次说你,你都要顶嘴,你看看,这斑鸠不是死了?”
冷聆心无言以对,斑鸠被叼走的时候,她追了很远,可惜狐狸太迅速了,跑进了树林,转眼间就不见了。为了追斑鸠,她跑进了一片乱葬岗,不小心跌进了坑里,头磕在石头上撞破了,差点没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