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日出东山半掩面,阳光破云暖洒,予人间以温柔明媚。
落具,落尘境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现下已然八点半左右,差不多要去学校了。
落尘境其实一开始是先开的公司,但公司已经发展到了国际数一数二的地位后,就觉无趣,雇了个代理总裁便放手不管了,跑到了大学里来。
他抬眼看向吃得正欢的纪辞叶,眼皮微跳——还真是,失个忆连雅正都没了。
此刻的纪辞叶嘴里咀嚼着食物,因为塞太多的缘故,腮帮子鼓鼓的,嘴边留有残余物。
纪辞叶忽而感到一阵强烈的目光,他抬头,与落尘境的视线相撞,见人盯着自己看,眨了眨眼,眸子亮晶晶的,写满了疑惑,
“嗷???”
落尘境忍住扶额的冲动,十分自然地扯过纸巾擦上了那张红唇,面色淡然,
“我要离开一早上,你呢就乖乖地待别墅里,要是东西被砸坏了,你也得跟着没,听见没?”语气里暗含着丝丝威胁,
相较于昨天,纪辞叶的伤恢复得差不多,认识的字也就跟着多了,虽然微乎其微,但至少能大致辨认。
然,纪辞叶脑容量小,自然听不懂这其中之意,再加上他辩不得全部的字,只模模糊糊地以为落尘境是让自己待在这个地方。
见落尘境给自己擦嘴,愣了愣,而后对着人展颜一笑,傻傻的,却又可爱的不行。
落尘境动作一顿,须臾,若无其事地将纸巾移开。
让纪辞叶自己一个人待在别墅是不可能的,别墅里人少,只有一个女仆和一个管家,也都是跟了落尘境几千年的老人。
落尘境交代了管家些事宜后便离开了别墅。
秒针一滴一滴地跳动着,太阳渐渐下落,晚霞晕红了天空,添人间以柔情。
黑色轿车停靠别墅前,落尘境开门下车,心想着,也不知道那条笨蛇怎么样了。
室内灯火通明,华丽的大门紧闭着,并不同往常般有人来开门,
落尘境眉微皱,心里漫上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门一开,已经不是用“狼藉”能形容的出来的了。
别墅内已然不见了清晨的精雅干净,花瓶碎成了片片凋落的花瓣,被遗弃在地上,华贵的沙发也被撕得棉絮满天,
电视机似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断了,正发着“滋滋”的声音与残余的电光,窗帘也被撕成了两半,
该毁的都毁了,不该毁的也被生生撕烂,仿佛是两个顶级的高手在此决战而留下的惨烈现场,惨不忍睹,
再往旁边望去,管家和女仆已经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室内一片狼藉,却不见始作俑者,落尘境黑脸,额头青筋微起,手掌紧紧收拢,紧闭的牙关勉强挤出一句话,
“纪辞叶!”声音被极力地克制着,却始终不能保持同往常的从容淡定。
纪辞叶就是他的催化剂,总能让他失去往日的平静。
声音停息不过一秒,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兀地掉落在面前,速度快到只可窥到白色残影。
小白蛇嘴里叼着一朵正灿烂盛放的红色玫瑰,见人回来了,一双如湖水般宁静的眸子立即星光跳跃,雀跃地就要伸手上去抱人,宛若一个等候母亲回来的孩子。
落尘境揉了揉眉心,一手止住了纪辞叶靠前的动作,
小白蛇不明所以,见落尘境迟迟不肯贴近自己,眼角立即红了起来,水光若隐若现,看得人不忍为之触动,全然联想不到这幅惨烈的壮景会与面前这如天使般的人儿有关。
落尘境一下子就被纪辞叶整不会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放下手,小白蛇有机可乘,钻到了怀里,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亮,发出满足的叹息,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反应过来后,落尘境嘴角微抽,无奈叹了口气,手下意识地就想环住人,却在一拳之距时顿住——不是,他在干什么啊!
落尘境惊恐,欲环住人的手忙不迭地转成了拎着人的衣领,把人挪开,语气严肃了几分,“老实点,别装无辜!”
纪辞叶见温暖没了,还有些懵懵的,不知所措,不解地看着面前人。
落尘境直接忽略掉那灼灼的目光,面色冷漠,语气有些阴恻地出声,
“我似乎同你说过,要是东西毁坏了,你也得跟着没人,嗯?”
纪辞叶努力辨认,脑海里男人低沉磁性的嗓子回荡——“东西坏了,你跟着人。”
沉思的小表情一下子豁然开朗,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快速地点了几下头。
“……”
点什么头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落尘境无语扶额,是他败了。
打了几百年,落尘境自来狂傲,在他的字典里,就无“败”之字,却在敌人最脆弱的时候言了败。
别墅是住不了了,东西毁成这样,落尘境也不可能再住,将女仆和管家解救后,让人安排去了城郊的另一栋别墅,拎着纪辞叶的后领就往外走。
小白蛇一路上十分的乖巧安静,不一会儿,落尘境就感觉肩膀一沉,余光一瞥,便见纪辞叶靠在自己肩上沉沉入睡了,眉宇有些许疲惫之意,估摸着是闹腾得累了。
痒意自肩膀侵入心脏,唤醒了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落尘境只觉,这路太长,夜太暗了,否则怎么会生出想要逃离却又无法割舍的冲动。
太怪了,自遇见纪辞叶开始,总有他所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出现,他有时候想了许久,却总是得不到答案。
车子缓缓停靠,落尘境将人抱进了别墅里,轻放入柔软的床中,便退了出去。
冲了个澡后,下客厅拿起酒就独自饮了起来,眸色淡淡,心中思绪缭绕。
半晌,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自身后从地下涌上来,凝结成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只露出皮肤灰白的下半张脸的男人。
男人单手置于胸前,俯身恭敬道:“属下已禀告九重天,”沙哑的声音顿了顿,继而道,“帝后说,太子殿下先放尊上这里照看些时日,后面得空会让太子殿下回去,帝后说,为表感谢,会送上流曦珠。”
其实这已经是方域在添加了高强度滤镜而重新组织出来的话了,帝后的原话可比这狠多了,
那人冷漠无情地言:“既然丢了就别回来了,让他在下面待着吧,没事就别回来,有事也别回。”
那一瞬间,方域脑海里已经涌上了七零八乱的想法,最终总结出:纪辞叶是捡来的。
不过在下一秒这个想法就动摇了。
帝后虽然狠厉冷漠,却也有几分亲情所在的,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给了瓶疗伤的丹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还将他丢了出来,似是怕自己被什么人看见。
落尘境眉头一蹙,不及思考的话脱口而出:“怎么不同孔涟说?”
方域:“……”他也想,可他连帝君的人影都不曾窥见就被纪白羡给拽出了九重天才开始的谈话。
话落不到一秒,落尘境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嘴角微抽,就那人的性子,能见着孔涟的概率几乎为0,除了大型的隆重会议或宴会才有可能见着人外,其余时间几乎绝无可能,
大儿子都被亲爹揍到了魔界去,纪辞叶还能够待在九重天稳坐太子殿下的位置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落尘境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占有欲如此之强烈,甚至达到了病态的地步,究竟是何等深爱才致如此呢,
落尘境不懂,因为他从来不知爱为何物,无人爱他,他也未爱过任何人。
他垂眸轻叹,“罢了……”一条蛇而已,还能把天掀了不成。
空荡的客厅中,杯与桌子碰撞的声音起起落落,良久,他接过方域递来的药物,眉眼冷冽地上楼,再次打开不久前才关上的房门。
月光从窗口溜进,洒下一地清辉。床上的人侧睡着,三千青丝散落身后,几丝柔发滑过精致的侧颜,落于身前,如海浪低语的呼吸声如一首抚人心灵的纯音乐在房间中漂流,
暖色的夜灯使房间淹没在了一片浪漫的昏黄当中,置身处地,竟让落尘境莫名觉得岁月静好。
他站在原地不曾动作,也不知为何目光也未曾从床上的人儿身上移开,就这样,倾听着安眠曲,无意陷入了萤火虫纷飞的迷雾之中。
良久,他手指微动,将手里的药丸碾碎散入了纪辞叶体内后,便离开了房间。
微风吹拂的夜晚,他莫名被带入了一片美丽而危险的丛林,
他得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