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父皇,这事儿我......”
“行了,还有什么理由?来来去去就是那些,这次皇城守卫被挑衅,事情可大可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窝里吧……”
“.......我,唉……儿臣遵旨.......”
祁天扬根本就没给三皇子解释的机会,就重新被他罚去蹲了禁闭……
“怪不得诚煜说没看见祁萧他们......原来是被人偷袭了……
不是......怎么都喜欢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这都什么事儿啊?”
本想着趁着公主生辰父皇心情好,说不定能放他一马......三皇子心里念罢,气的那叫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而一边的“顾诚煜”,应该说是龙飞青城,同样也是有些无语。
他们俩喝酒喝到一半,就听说了什么“皇城守卫失职被抓去面圣”的消息;
当时龙飞青城就想到,大概是破灵剑的药效到了,这帮人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一些,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醒了,这的确是有些失算了,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皇城护卫,显然是久不经战斗,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来不及反应,再加上年轻,经验不足,才着了她的道;但整体实力,的确还是不弱的。
如若查到那些守卫,就会查到三皇子,而三皇子也没有必须要为顾诚煜打掩护的理由,那顾诚煜这边的动机就很难去解释了,搞不好还会被猜忌;
最重要的是,灵秀宫也会被人注意到。
可没想到一直到宴会结束,竟然都没有人来向他们传召......
“想必主厅那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居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惜现在就没法同师父和爹去确认情况了。”
“诚煜,后半段宴会,你去了哪里?”
顾冷禅坐在车厢并没有看着他却开口问道。
“父亲,瀚海琉璃珠的事,儿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去找三皇子他商量看他有何线索;
可没成想这殿下不知在做什么,儿同他喝酒喝到一半,才得知了皇城守卫遇袭之事。父亲,你真的要去金雀城与两位王爷商议有关此贼的事?”
“这是自然,不过,这并不是全部,爹这次去金雀城,不只是去消除些王爷的郁气,更是有着重要的事需要商议。
你以为,金雀城与腾凰城的关系,真的就像表面上那么好么?
权力与利益之间,是没有永恒的,对于其中的权衡之道,要远比常人想象的更加艰难......
就是对于陛下来说,也绝非易事。”
龙飞青城听到这些话,内心也稍有波澜。
对于身为银纹雀羽的她来说,两城之间的矛盾,确实有日趋加深的矛盾,从日常的情报和一些经由城防司调解的冲突事件就能看得出来。
这后面就仿佛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叫原本平静的水面持续地泛起涟漪……
她也问过爹爹和自己的师父,但得到答案就是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两城从民风、律法、生活状态等来看,差别已然越来越大。
虽说当今陛下健在,能够震慑住很多东西,但如若有一天他不在了......
皇权的集中,既有优点、亦有缺点;
当年的祁天扬和顾冷禅,大肆打压、弹劾、提拔的行为便是建造了一辆马车。
这是只有他们二人可以驾驭的马车,只要他们二人健在,那这辆马车足以高效、稳健地行驶。
可一旦他们二人有人离开,尤其是祁天扬,那这辆马车就没有人能再控制得住。
继任者想要去力挽狂澜,难上加难。
而这其中的关键点,自然便是金雀城方面三王和五翼的态度。
顾冷禅此人,虽说城府极深,但身为丞相,早年间上位也得罪了不少人,终归和皇帝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该去做的说客,该去谈的条件,该去决断的取舍,他也只能是当仁不让。
龙飞青城想了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
“父亲,如果父亲要去金雀城,也请准许孩儿跟您一同前往。
一来,孩儿毕竟是出钱的买家,如果能和万玉宝堂方面交谈,至少可以表示一下态度;
这二来,经过此时,儿也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涨涨见识。”
顾冷禅看着眼前的儿子,感觉他没什么变化,却也总觉得哪里也不一样了。顾诚煜虽然混,但也不是低能儿,身份在这摆着,眼界和见识还是有的,
可能是这一次他真的受了打击,所谓知耻后勇,不外乎是。于是便说道:
“也好,这三位王爷,也是性格迥然不同,五翼的领头人物,也都是各有千秋;当然,这些大人物也不一定都是能见到的,
对于腾凰城的态度也都不相同,到时你自己多多观察爹和他们的所谈,此行以了解为主。
“知道了父亲,那我们何时启程?”
“尽快吧,后日。”
腾凰外城。
“龙兄,孟金纹。”
“黄兄。”
龙易行与孟钰茹一同出了皇城后,恰好遇到了那第三位金纹雀羽——黄疆。
孟钰茹并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黄疆也没有多话,三位金纹一同共事少说十几年了,彼此之间,已经再熟悉不过。
“怎不见龙飞侄女?”黄疆随意地问道。
“唉,我也不知,这丫头长大了,也向来随性惯了,我和钰茹也懒得管啦。”龙易行笑着说道。
“关于与皇城护卫合作之事......龙兄大概有个什么方略?”
“是这样,我......”
“我先走了。”龙易行还没说完,就被孟钰茹无情打断,留下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哈哈,龙兄,这家庭地位,不保呀。”黄疆也打趣道。
“唉,不说了,黄兄,明天我让手下拟一些方略过去交予你,可好。”
“好,那龙兄快去吧,在下就不打扰了。” 黄疆说罢,便站在原地目送龙易行离去......
但他自己,却依然站在原地,目光望向身后的皇城,若有所思......
“钰茹?又怎么了?”龙易行跟上前去有些无奈的开口问道。
“你刚才为什么要出这个头?”孟钰茹侧过头反问道......
“我......”
“行了,别说了,你这个样子,说了也是假话。”
孟钰茹也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彼此实在是太熟悉了,虽说做不到心有灵犀,但是只要看上一眼龙易行的表情,她八成就能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说假话。
龙易行罕见的没有认怂,而是借着那么一点几乎没有的酒劲儿真男人了一回,他只是走上前去,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孟钰茹......
孟钰茹是真没想到这一茬,整个人都愣住了几秒,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整个人七重魄的灵力猛然释放,要生生把他给震飞出去;
不过,龙易行也早猜到会有这么一招,也同样释放灵力,顷刻间两道金色灵力光柱便是交替着冲天而起……
“混蛋!你......你放开我!谁让你抱我的!”
孟钰人长这么大,几乎是没有接触过男子,还是这么突然被抱,那个羞愤之意自然是溢于言表,指尖的几柄银针已经出现。
“钰茹,要是再这样下去,可就有好多人看到啦,到时候大家都看到两位金纹雀羽拉拉扯扯,估计明天全腾凰城都知道了……”
龙易行嘿嘿地笑着,又恢复了以前的泼皮无耻的样子。
“你......你怎么是个无赖!无耻!”
孟钰茹也不知是羞、是愤、是惊还是终归得偿所愿的喜,整个人的确是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他的怀抱?”她在心里飞速地一遍遍问自己道。
关于他两的往事,可以说真正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彼此对于彼此的感情,要说双方看不出来,那就实在是太牵强了。
可有时候,这个世界上的故事,便是真的无法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去发展......
多年前,龙易行与孟钰茹从桐凰书院结业之后,彼此的年龄也才十三岁上下。
龙易行的父亲,也就是上一辈的天子近臣龙维义还依旧在世。他也是城防司改革之后的第一届金纹雀羽。
维义、维义,一重维护,二重信义。老爷子向来那是说一不二,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在朝堂之上也是一言九鼎,刚正不阿,所以深得人心。
那龙易行理所当然的,也是以城防司为目标;但孟钰茹则不同。
她的出身,并不像龙家那般是大家大族,她的父亲也只是朝堂之外很普通的一小官;更何况当时的城防司,还没有女雀羽的先例。
“女子何必做这打打杀杀的江湖事?那置我们男子于何地?岂不是说我腾凰无男儿?让人徒看笑话?”
而且孟钰茹当时的修为,虽说不错,但放在同届之中并不是特别出众,出众的只是那抹彩衣容颜。
所以,如若她也要在腾凰城任职,要跟上龙易行的层次和脚步,就要让实力有所精进,也就意味着,她必须离开腾凰城,去寻找自己的道。
修为世界,一步一重天,境界的差别,很容易导致内心的差别,这种状况,无法避免。
女孩子,也终归是要比男孩子早熟那么一些;
那时的龙易行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子,自然是舍不得她,那抹情愫虽然从来不曾被二人点破,但也已慢慢被珍藏发酵了多年,滋味愈发醇厚......
可对孟钰茹来说就复杂的多,虽然心里极为不舍,可还是毅然决然地告诉龙易行,自己要去修炼,暂时不想考虑儿女情长的事,而他身为一个男子汉,更应如此;
而且骄傲如她,需要想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一种依靠。
从此,这段感情在最美的时候被迫戛然而止,天各一方,静心止意,这一别竟就是十多年。
这么多年龙易行对女子再也没有假以辞色,对于各种媒人也是兴趣缺缺,脑海里总是有着一个身影。
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他终究是架不住龙老爷子的父母之命,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娶了亲,对方也是个极为贤淑的女子,据父亲所说,也是老友的女儿。
那一抹彩衣被他记了这么多年,也终于是在成亲的那一晚,被他选择淡忘......
他觉得那个女子,可能是真的对他无意吧,如若有意,怎么可能一去那么多年杳无音信?
为何不与自己在一起?以自己的能力,足可以护她一生平安幸福的啊?
可能,终究只是年少的一厢情愿吧。
所以终归是向前看了。
可事与愿违,没想到看似完美的姻缘,却因为一场难产,年轻的妻子再最后看了一眼那变得郁郁葱葱的腾凰城艰难地说了一句:“夫君......这孩子,就叫青城吧?你定要好好护她,将来为她寻得一处好人家......”后,便留下了这对父女撒手人寰。
而龙易行的父亲,也在这不久之后去世了。
那之后一、两年里,龙易行始终都没有走出这个阴影,每天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
那个时候,腾凰城的治安是很乱的,每天切磋、刺杀、偷盗等等事情层出不穷;
但他这位金纹,只是满城乱逛,碰到了罪犯就管,碰不到就找酒喝,终究是有些不像样子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酒楼醉酒之时,听隔壁桌说起最近城中来了一个狠角色,杀人不眨眼,手段干净利落,但从来都是专挑恶人下手,从没有伤及无辜;
而且最让人震惊的就是,这位居然还是一位穿着彩裙的美貌女子。
他听罢也不多言,出手便跟那一桌打成一团。
别帮人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也没有留手便是打作一团,有时候老江湖人就是这样,打架是没理由的;
但他们哪里又是龙易行的对手,结果门牙都被打掉了才知道这醉鬼是来打听消息的。
交代了那彩裙女子的消息后,便骂骂咧咧地走了;龙易行也终于在那时候,在城防司的新入司的人员里,见到了那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彩衣。
二人相见,没有寒暄、没有客套,龙易行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孟钰茹更是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身酒气的他一个大耳光说道:
“你身为一个孩子的父亲、身为腾凰的金纹雀羽,怎会如此自甘堕落,当真是我看错了你。”
那时的龙易行才感知到,孟钰茹的实力,竟然已经和自己不相上下,竟然同样都是七重魄,此等实力,已然是那等首屈一指的人物,那她这么多年,不知受了多少苦......
而且她没有怨恨自己已经娶妻生女、没有怨恨自己错过了这段姻缘,只是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每日醉酒连女儿都不管……
龙易行这才明白,这抹彩衣的真正心性是多么的高傲、坚韧;她不愿意只做自己的一个花瓶,亦不愿意让人看不起。
孟钰茹当天便从龙府的奶娘那里接走了还只在襁褓之中的龙飞青城,从此之后便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悉心照顾。
而那抹彩衣,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衣服,也只剩下了那威严华丽的金纹雀羽服。
龙易行自此之后,也终于是改过自新,登门向她认错道歉,可却是连面都没见着,甚至还不准他去见龙飞青城,说是:
“你走,我的徒弟没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爹。”
“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必来跟我道歉?”
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语也是砸的龙易行苦不堪言。
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两年,当龙易行再度修为精进且终于再度成长之后,孟钰茹对他虽然是不冷不热,但终归是态度好了很多。
那龙飞青城自小就是个小玉娃娃十分讨喜,而且自会说话起,第一个叫的,就是妈妈。
孟钰茹在听到之后,眼泪也是无法自控,便是强忍着冲动纠正她要叫自己师父;所以对于她们师徒二人来说,已与亲生母女无异。
爱屋及乌之下,也就不是那么针对龙易行了,便是如此相处,似是夫妻,却又不是夫妻,残缺的、柏拉图式的感情,一晃又是十几年......
龙易行抱着已经渐渐不再反抗的孟钰茹,纵身一跃,二人便来到了一处高楼之上,轻声说道:
“钰茹,雀凰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你可知那七皇子?”
“我知,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孟钰茹还觉得他在转移话题,语气中也有些酸意。
“我见过他了......”
“什么!?你见到了?你怎么可能见到的?他不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吗?”
孟钰茹这时真的有些惊讶了。七皇子的消息就连她在上一次听说时,也就是十几年前那一次“一夜城青”的传说,再那之后貌似就没有听说过这位皇子的消息。
“不错,我也是机缘巧合吧;而且这位殿下.....绝非凡人,资质、天赋说是千百年难得一见都绝不过分,他的师父也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多的我不能透露,你只需要知道,陛下瞒着这位皇子的消息,一定是有所图;而当这位皇子出世之时,恐怕,雀凰朝一定会掀起一股大风浪,且福祸不知......
我龙易行虽说没有通天的大本事,能做的不多,但也只想能够保护你和青城,所以为此我们需要早做准备,城防司相对独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是说......我们需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孟钰茹也猜透了他的想法。
“不错,城防司向来独立,但并没有自己决断的能力,实际上还是受制于人;
今日我观陛下气机,表面上看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可要说具体是哪里,我也该感受不出来。
而且那位殿下,也明说了皇城的气息他十分不喜欢,总觉得遍布污秽和阴暗。
所以我心有不安,才希望能借这批皇城护卫之手,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
孟钰茹没有再听了,只是慢慢依偎在了他的身上,这些问题,还是他去操心吧,自己能在他的身边同行,对她来说,
就足够了……
今夜的月依旧明朗,这是二人这么多年来首次的敞开心扉。
未知的未来和命运,让彼此那最后的一点仅存的芥蒂也消散殆尽,他们失去的光阴已经太多......
什么骄傲、愁绪、自尊、内心的纠结,又如何比得上此刻这坚实温暖的怀抱?
只是尚未揭开前,总是倔强的,总是不甘心的......
“汴⽔流,泗⽔流,流到⽠洲古渡头,吴⼭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始休,⽉明⼈倚楼。”
“相思绵悠悠、恨意无穷极。
我的恨有多深,爱念便有多深;这所有的一切纠葛,到他真正不顾一切抱紧我的那一刻方才能够止休;这么些年自己究竟是在坚持着什么?苦等着这蠢汉何时能够想通么?
而这看了几十年的月圆之夜,往后也终不必再只我一人倚楼独赏......
罢了......罢了......
就这样,
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