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还真是......不简单呢......”
左丞相书房内，龙飞青城在听完万玉宝堂来使的口信后率先开口说道。
顾冷禅脸色阴沉，莫心言看不出任何表情......
至于顾诚煜......恨不得此刻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算是听出来了，那个贼不仅知道是他要买瀚海琉璃珠，还知道他要将此物送给小公主祁灵芜。
至于从哪知道的......那八成就是在他顾诚煜跟三皇子打听消息的时候了。
毕竟三皇子和他是有利益交易的，两人都不可能跟别人说起这档子事儿。
而这一点，才是导致局面变成今天这样的关键原因。
“唉，丞相，是心言无能，没有及时能识破此贼的伎俩，让我们陷入如今的被动。”
“贤侄无罪，你与龙飞侄女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他的伎俩，已是殊为不易，我们与金雀距离太远，鞭长莫及。被他算计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连我都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件小事。
此番也是多谢龙飞侄女了，心言，你带龙飞侄女先去歇息，容我三思。”待二人离去后顾冷禅接着问道：
“唉，诚煜，你那天在玲珑轩阁，可察觉出什么异样？你应该明白，贼人就是在那一天盯上你的......”
顾冷禅也是随意试探性开口问问，那贼人如此神出鬼没，他这个儿子，能发现就怪了。
“父.....父亲，孩儿那天遇见了三皇子后，是单独去了他的厢房，我提出想和他做笔买卖的时候，他便将所有人都遣出去了，一个都没留。
而且，以玲珑轩阁的规格，在其中谈论大事的来客十分多见，所以私密保护做的肯定是滴水不漏，孩儿是真的想不通那贼人如何得知的消息......”
“唉，为父知道了，追查贼人的事，万玉宝堂自会比我们更上心，你就不必再管了；此外，这一次你要想要讨好公主的行径暴露，我顾家必会遭受不少风言风语，这些日子，你就先安静得地待在府上不要出门了。”
顾诚煜虽憋屈，却也不敢忤逆，毕竟这的确是他惹出的麻烦，
“儿知道了，那儿先下去了父亲。”
顾冷禅看着这个儿子的背影，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一开始同意为顾诚煜出头去买这件宝物，也是大概知道他的想法；给公主送礼而已，公主能记着他的好也行，记不住那也是个善意的表现，总没有坏处......怎么看这就是件小事儿。
可那个贼人居然在几天之中，就将这件事变成了一件烂摊子；皇室皇后和金雀邓家、金雀内城万玉宝堂和崇王以及他顾冷禅和儿子顾诚煜这三方人马居然全被算计了进去。
现在木已成舟所导致的结果，
其一便是崇王和万玉宝堂被耍的团团转，信誉和名声都大打折扣，这对一家宝物鉴卖商会来说可是极其严重的打击；所以崇王以往对邓家和他顾家累积的所有好感将会全部抵消......毕竟说白了，这个麻烦就是邓、顾两家带给崇王的无妄之灾；
其二，皇后和邓家说不准知道了顾诚煜对公主的打算后恐怕也会产生恶感和疏远，不会允许公主再接受他的好感，说不定还会向皇帝进言；
其三，他顾家本是受害者；但现在出了大价钱不说，东西还没拿到手，反被人顺手牵羊拿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借花献佛了；到头来事情暴露后他顾家还要被落个“蓄意攀龙附凤”之嫌......朝堂上必定会招来不少政敌的暗讽。
“真是好一个一石三鸟啊……如此熟悉各方关系和弱点，情报如此丰富，究竟是何人所为……”
顾冷禅也轻声叹道，双眼微眯……
龙飞青城大步向外走去，莫心言也紧跟其后，刚想开口，只听前方之人开口道：
“不必麻烦了，你我同朝为官，尽职是本分，我会留心这个贼人的，很久都没有这么有意思的家伙了。”
“在下知道了，若有进一步消息，还请龙飞姑娘通知在下。”莫心言回话道。
“嗯，莫心言，这次是看在案情的份儿上，我可以帮那顾诚煜，毕竟这贼很明显，他（她)能随意进出玲珑轩阁，要么身份不低，要么本领惊人，我龙飞青城对这样的贼最是有兴趣......
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入左丞相门下，对朝政本银纹不感兴趣；
但是，这顾诚煜，可也是我的榜上常客，下一次他犯事儿，你莫心言若敢纵容或是包庇，我龙飞青城可不会念及往日同门之谊而手下留情的。”
龙飞青城头也不回的说完便径直离去，府内下人们都无人敢拦这美丽却又充满锋芒的铁兰花。
“在下记着了......”莫心言也行了一礼目送龙飞青城离去。
这个女人，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双刃剑。用的好了，便是四两拨千斤；一旦玩脱了，那基本与玩火自焚无异……她才不会管你是什么人，或是与你有什么交情，皇子都敢揍，还有谁敢闹事？
莫心言甚至觉得，那三皇子之所以被关在皇城一年都未见了，八成是皇帝为了保护这混儿子别因为闹事被那外城的铁兰花给直接抓去菜市口给斩首示众了吧？
“呵呵呵.....”想到此处，连他都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他依稀记得，那年大家还在桐凰书院，这位皮肤白皙美丽，身材却高挑健美，浑身上下好像充满着用不尽之活力的小女孩，身着一身明显是专人制作的“儿童版”雀羽服，就与其他所有着五颜六色锦裙且都温婉文静的女孩子们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飘扬着一头秀发，追着几个挑衅她的男孩子满学院跑，不打尽兴誓不罢休，同龄人谁也劝不住……
孩子们如果被欺负了，无论男女都喜欢找她出头，她也从不拒绝去保护弱小，即使为此擦破了那细腻柔嫩的皮肤，让一头秀发沾满灰尘，她也会倔强地站起身来直面任何人和事，对其他的仿佛从不在意。
莫心言内心里一部分的自己真的十分敬佩这样的龙飞青城。
在这腾凰城中她就是法和界限，她就是这里的青天，罪恶都怕她，良民都敬她。
甚至于莫心言偶尔在小街坊、小馆子里买吃食时，都能听到民众们要是在议论官老爷们，辱骂的人名那着实是不少，得到夸奖的寥寥无几，却是回回都有那龙飞青城，男女老幼提及之人无不是对这位女青天赞不绝口。
可另一部分的自己，却也看不上这样的龙飞青城。“即使是金纹，又能够改变多少呢？”他曾这样告诉自己。
还不就是权臣手中一柄剑......是剑，那就是双刃，既是鱼肉百姓、祸乱朝纲之剑；亦是匡扶正义、维护和平之剑......根本就没有资格被称为正义、或是邪恶。
而此中关键就是看当权者，也就是看持这把剑的人......换言之就是他们城防司，永远是受制于人、听命于人的，没有自己决断前路的权力。
而他莫心言要做的，不是这样的人；几人的命运，就在离开桐凰书院的那一刻分道扬镳，纵横交错后形成了这世间名为命运的无形之网，
而此中之高下对错之别，无法言说......
出了丞相府，她轻呼出了一口气。
对龙飞青城来说，她今年才刚刚二十岁。许多女子早已许了人家，嫁作人妇，但她加入城防司，已经是四年有余了。
她父亲龙易行是这腾凰赫赫有名的金雀羽，与黄疆、孟珏茹并为腾凰三位金雀羽统领，共同管理护卫这座腾凰外城。在当时也被称为“金羽三杰”。
其中龙易行和孟钰茹就一同出自腾凰内的桐凰书院，属于同窗；而黄疆则是来自雀凰其他地方的桐凰分院，在当时也是实力极为优秀。
至于这位叫做孟钰茹的金雀羽，则是一位女子，一直与龙易行是好友；但直到龙易行娶妻生子，她也从未谈婚论嫁，只是收了龙易行的女儿做干女儿和徒弟，对其也是极为宠爱。
不过龙飞青城当然也暗自好奇过，自己这位干娘师父，要说是没和自己爹有什么故事，她是绝对不信的。
但干娘对自己好，对自己倾囊相授，而且一辈子都清清白白的，对自己爹也是从不逾越礼数，相谈也只是公事，私下基本很少见面.....所以她当然也不好意思问什么。
在两位金雀的联合教授下，龙飞青城也是很早就开启了修行，自然也是修行了武道当中的破敌之力，右手继承了父亲的刀法、左手继承干娘的一手短刃飞刀和暗器绝学.......
一长一短、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她身集两家之所长，是实质到近乎质朴无华的刀锋，直来直往，实力路数可以说是极为霸道。
在还未出桐凰书院时她就已经达到了武道三重魄，这也是她能在书院中追着各种人暴打的资本。
凭借着这种底子，她真正是从最底层的巡捕开始做起。由于那阵子，她才刚刚加入，且名声不显，所以除了桐凰书院的同窗和城防司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认识她。
底层的白雀羽们都觉得这就是城防司的小公主在体验生活罢了，大家都护着她，陪着她玩就行了……
直到有一天这小姑娘不喜他们的敷衍行径，趁他们不注意，一人单枪匹马杀进了一窝盗贼藏匿处跟里面的一伙钱庄盗窃案的罪犯交起手来。
当时的龙飞青城十六岁，身高本来就比同龄女子都高挑许多，再加上修练所得来的气质，已经是生得亭亭玉立。
那窝盗贼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标致的小美人送上门来，还穿着让他们恨透了的雀羽服，这要是能绑起来任他们把玩，那滋味儿.....啧啧。
于是他们其中几个便起身大摇大摆地笑着去院子里关大门，甚至还有几个已经跑去收拾床位了，屋子里就留了三个人一脸贱笑地看着这动也不动的小美人。
可当他们美滋滋地回来后却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三名同伴，无一例外，全部被斩首。最可怕的是，他们就在外面，却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
那刀身连血都没沾上的妙龄少女，坐在桌子上把玩着刀，将其中一只头颅一脚踢到那些目瞪口呆的盗贼面前，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人还算挺强的，能挺个两招，他不会是你们之中最强的吧？这也太浪费姑奶奶时间了……
我呢，白纹雀羽龙飞青城，不认识没关系，这身儿衣服总认识吧？准许你们跪下束手就擒，听候我城防司发落；
当然，想反抗也可以，那就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按律，敢对雀羽出手者，斩一手以示警告；敢出兵器者，我会当场斩下他的头。”
她虽是第一次干这种缉拿的事，但却早已不是第一跟人起冲突了......他爹龙易行教授的除了刀法外，大多是不战而胜的兵法与智慧；但她师父则完全不同，身为女子，亦是深知女子在这武道之途上立足的根本......
所以就导致她教给龙飞青城的那可都是些真正的杀伐手段，能动手绝不跟对方废话、能要命绝不只求残疾......
几个盗贼愣愣地听完她一大串话，互相看了看，大眼瞪小眼，紧接着就是一顿骂声传来：
“小娘皮！不知天高地厚！”
“你死定了！敢杀我们弟兄！”
“一个白纹而已，一起上，杀了你，我们会好好地享用你的。”
......
等到被血溅了一身的龙飞青城，左手用网提着七八颗头颅，身后马身上还牵着两个已经被斩去小臂神情呆滞的盗贼回到城防司时，
那些本已经在吃晚饭的白雀羽们惊得差点儿没把刚吃的饭全都给喷出来。
从那一天起，每一位白雀羽在见到她时都会行礼，再也不会当她只是个没用的小花瓶。
白纹雀羽是城防司中等级最低，却也是数量最多的，平时各种小案件例如偷窃、抢劫、斗殴等纠纷都是他们来查办，其结果最多只会上报到上级黑纹雀羽那里，他们才是小区域中的总管，其次才能向银纹雀羽负责。
而就是从那时起，腾凰城中的白雀羽们，仿佛一时间都变得凶狠了许多......总体反应到银纹雀羽的信息才终于发现，腾凰城防司处理的案件每月竟然在明显降低，这还让几位银纹们疑惑了好一段时间。
而白纹雀羽们，都清楚的知道原因，
无他，只因那抹一直都站在他们最前方的美丽却又坚毅的背影......
一往无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