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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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凰城外城,左丞相府。
“你说什么?被偷了?!这......怎么可能?”
这位朝中左丞相虽然十分惊讶于刚才听到的消息,但是语气之中并没有气急败坏。
原因很简单,万玉宝堂的规格他是知道的,被偷走交易商品这种事可能是他和崇王打交道以来第一次出了,不过没关系,他原本就是借花献佛,相信他的损失,也会全部得到补偿……
唯一令他感到在意的,便是据来人通报的消息中声称,此事可能与前几日去往金雀城回族省亲的皇后有关,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呵呵,这个从中作梗的贼骨头,倒是希望挑起不少人之间的矛盾呢……”
“丞相,在下...倒是有一个想法。”坐在下座的一位略显年轻的男子接话道。
“哦?莫侄儿尽可言说。”
“此贼子身法凌厉,行为之诡谲,用心之复杂;以小侄来看,此贼定是江湖中人,他(她)也一定不是第一次作案了......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对此市井之徒稍有不察也是情理之中;小侄曾多次与好友们结伴共饮于金雀、腾凰两地,其中几位对朝堂之外的江湖之秘,倒是知之甚广......
如丞相肯准,小侄我愿请诸位好友代为打探消息,暗中调查此贼和丢失之物,也不至于会给那贼人走漏了风声,从而让其再有所动作。” 莫心言起身后行礼,恭敬地提议。
“嗯,我也正有此意,如今朝堂之势扑朔迷离,各方人马都没有明显的动作……这个贼骨头,究竟是哪一边儿的人呢?居然想要在这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一颗石子;
这次他的出手看似无关紧要,却也说不得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要让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
所以明面上我们不能动,还要装作无事发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具体怎么做,叔叔相信你能有所判断。”顾冷禅起身拍了拍莫心言的肩膀。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还不至于让他一个丞相亲自下场投子。
而这年轻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思沉稳却也不焦躁,就是那心机和野心深沉些罢了;
不过.....这样有能力的忠犬,对于他当朝权力最大的左丞相来说,只会用得更加得心应手,相比于那些没有能力还清高不已的蛀虫,这忠犬只是吃的肉多些,不关痛痒。
莫心言听罢面露喜色行礼道:
“多谢丞相大人信任。”
“此事便由你去做;你现在还是替我去看看诚煜,这被偷之物,也原本是他想要的东西,我怕他怒极之下,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你给我去劝劝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他给我看住喽。”顾冷禅随即一挥手,示意莫心言离开。
等出了丞相府书房后,天色依旧还未到正午;他每日在家除了上朝之外,就是在等候丞相的私下召见,对于他,如果说自己能被丞相提拔,算是件天大的美事的话;那丞相让他接触自己的公子,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丞相长子,顾诚煜,也是这当朝丞相唯一的儿子;
如果说那个权倾半个天下的顾冷禅,一生至此位极人臣,可以说为人处事都是精明到了极点,在雀凰朝中的风风雨雨里经历了半辈子,还能屹立不倒,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全无破绽可言;
可每个人唯一不能掌控的,就是自己的后代是否就能和自己一样......
自己没出息时便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自己极为优秀的时便会希望后代也能和自己相同......
可这天不遂人愿呐,顾冷禅早年丧妻,留下一个幼子;他年轻那会儿,还只是个无名小官,每月俸禄也就够糊个口。
是他的妻子不离不弃,一直鼓励着他,是他唯一的温情;那时候他就暗自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妻子过上好日子,能买得起好服饰、好胭脂,不再受其他人家的冷眼......
可当他才在朝中有些起色之时,刚经历完生育的发妻身体便愈加羸弱,病卧两年后撒手人寰。
这的确让顾冷禅心灰意冷了许久,而终于有一天,在看见这个孩子的眼眸有着几分与妻子的相似之时,顾冷禅抱着孩子大哭了一场;
而外人对此并不知晓,只知这位新得当时权相赏识的年轻人,仿佛突然间便跻身进入了雀凰朝的高层权力游戏圈,成为了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剑。
他年轻、有活力、依靠着背后势力的保护能够在朝堂之上敢说敢做,让当时同样只不过而立之年的皇帝赞赏有加,觉得他打破了这朝堂之上的暮气。
而支持着顾冷禅能够在一往无前的同时也对生活依旧充满期望,很大原因便取决于他的这个儿子。
他之后也曾纳过妾,但再也没有了亡故之妻带给他的温暖。
而他这个儿子,无病、无残,相貌也并不丑陋,可从小便是依仗着顾冷禅对他的宠爱,做起事儿来那叫一个无法无天,什么偷鸡摸狗、强买强卖、偷看女子沐浴都是小事儿了;
更有甚者,他还在顾冷禅上朝之后偷偷溜进卧房欲对年轻的后娘行那不轨之事......所幸被顾冷禅的心腹管家撞见,当即擒下等待顾冷禅发落。
而他听说后也是头一次对其大发雷霆,刚要举起鞭子教训他的时候,这顾诚煜便也是跟他针锋相对地红着眼哭诉道:
说自己从小就是个没娘疼没娘奶的孩子,他去外面找再多的女人也找不到这样的感觉,他顾冷禅是丞相又如何?给了他再多的东西又如何?
能将他的娘带回来给他么?
顾冷禅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那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儿子直面这个问题,这是他的亏欠,他洗不掉;
他娶的这些妾室说实话也就是为了个面子,让自己这个丞相不至于在皇帝和同僚眼中是个光棍,至于感情那是真的很淡漠。
身为一个男人他能够在朝堂呼风唤雨,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一个孩子好,父母早逝,也唯有自己,那便是能尽量去给这孩子想要的一切吧。
如若连着儿子都离他而去,那一旦出了那座巍峨的皇城大殿,他顾冷禅还剩下什么呢?他便不再是一个丞相,仅仅只是一个孤独的游魂……
这个秘密,这样的羁绊之情,外人不知其全貌......但莫心言,却十分了解。
他曾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买通消息去从里里外外了解顾冷禅这自己的顶头上司,而这位近似全能的丞相唯一的弱点和突破口,就是他这位儿子。
自己和他年龄相符,由丞相主动指派,虽说已经表明了信任。但莫心言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保不齐这是丞相在试探于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记住这点,要拿下这位丞相公子,就不是难事……
尚未走近顾诚煜的住处的门槛,就看着一位衣衫不整地婢女一手摁着衣服跌跌撞撞地哭着跑了出来,一下子撞在了莫心言的身上。
那婢女一下惊慌起来,都顾不得伤心了,急忙跪下求声道:
“莫大人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没事,起来吧,公子又发脾气了?”莫心言柔声道,扶起了这位婢女,还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婢女抹了抹眼泪,轻声回话道:
“回大人的话,公子......公子只是因为一些琐事心情不佳……”
莫心言单手虚按,示意她不用说了,替她一边系好外袍,一边说道:
“没事了,我会劝说公子,以后不会再随意欺负你们了,你先下去吧……”
“是,多谢莫大人!”婢女也是倍感温暖,这位莫大人是丞相老爷的心腹,人长得好,心肠也好,完全没有大人物的架子,连对他们这些下人都十分温和,在府内颇有些口碑。
他刚踏进门槛,便很从容地一个侧身;顿时,一个花瓶就他刚才站着的方向飞了出去,摔碎在院落内。
他转回身子,神色不变,跨越过地上的一遍狼藉,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位男子咬牙切齿般的谩骂之声:
“无耻恶贼!你敢偷我的东西!别让爷爷我抓到你,不然我定要把你吊在那腾凰城楼上暴打三天!你给爷爷我等着啊啊啊啊!”
谩骂声伴随着木制品、瓷器等物件的摔碎声响不断传来,莫心言也是见怪不怪,微笑着走进屋内,见一男子只是穿着内衫,头发披散着,脚上连鞋都没穿,赤脚站在屋内正指天破口大骂......他明知故问笑道:
“呵呵,何人何事竟能让公子如此之愤怒?不得好好说与在下听听了。”
“哟!心言,你来的正好!娘的,这毛贼也忒胆大包天了一点,敢去万玉宝堂偷我的东西!
我好不容易,啊?寻了快一年寻到了这珍奇的瀚海琉璃珠,差一天就到手了!就差一天!
现在居然被偷了!? 这崇王,也真是个废物!还“汇万世之美玉与天下俊君共赏”?
汇个屁!连个空灵宝珠都看不好,怪不得被赶去金雀城,心言,你说是不是!”
莫心言始终附耳倾听着,没有丝毫不耐,时不时还点点头表示认同。待到顾诚煜言罢后,他也显得义愤填膺道:
“公子,此贼实在嚣张至极,在下刚去请见了丞相大人,大人也说此贼偷完东西,不仅没跑,还大摇大摆地在日出时分跑出了内城,还在邓氏族地外围失去了踪迹,摆明了是在挑衅......”
莫心言言有所指,果然,在听完他的话之后,顾诚煜急忙问道:
“邓氏?你说邓氏?皇后娘家所在的邓氏?”
“据万玉宝堂传来的消息声称,的确如此......
此外,这件窃案案发时间,就在皇后回到邓氏族地的当晚......”
顾诚煜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嘴里喃喃道:“皇后省亲,盗窃......邓氏一族......”
莫心言继续笑问道:
“公子可还记得皇后与谁同行?”
“当然记得!小公主祁灵芜啊,本来还是有七皇子的,可那传说中的七皇子,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不知一天到晚都在那深宫内捣腾些什么。”
说到七皇子时,他一脸不屑,觉得那小皇子定是个体弱多病的娘娘腔,整天只会缩在皇宫里,能有个什么出息?比他那几个哥哥来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对了,你不说我都还没想到......小公主......我这瀚海琉璃珠,本来就是要今年在公主生辰宴上打算进贡给她的。
同辈之中,我这礼物无论是外形、实用来说,都是极为适合这位即将开始修炼的小公主,这还是我花了好大代价从三皇子那里打听来的她的喜好;为了哄这小美人开心,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可临了却被这恶贼......”
顾诚煜提到小公主时,没有丝毫忌讳,眼神也炽热了不少,这位公主他在去年皇城宴会之上随父亲前去之时见到过她;
当时就惊为天人,虽然她还年幼,仅仅十多岁,但总有一天是会长大出嫁的嘛,如此的美人胚子,自己如若能够早日下手赢得她的好感,
日后近水楼台......岂不是就能比别人事半功倍?
莫心言一直安静地听着这位丞相公子毫不掩饰还有些天真的言语,嘴角微微翘起......
这雀凰目前唯一的公主.......呵呵。
他起身拍了拍手,向门外开口道:
“来人。” 顿时两位婢女进来跪地候命......顾诚煜一脸疑惑,问道:
“心言,这是......?”
“走吧公子?不打扮的玉树临风些,又如何能见的了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