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远行归来,才一进小区就一头栽进一团雾气中。若他本事真的平平,后果不堪设想。
和自己抗争了半个时辰,人摸到门回来了,意识却还陷在混沌中。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他反手回握住,“我……害死三个人。”
师姐,你说对,我学艺不精,终会害己害人。
米芽一下子愣住了。
她认识简言之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她的印象里,简言之从来都是屌屌,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便是被马信背叛冤枉,被公司误解放逐,被张斗骗合作再追杀,他也是气定神闲的,连恼都没恼过。
可现在,他声音里竟然,竟然透露出一种万念俱灰的意味。
这样反常的简言之让米芽担心不已,她磕磕绊绊的扶简言之在沙发上坐下,焦急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言之嘴唇抿的紧紧的,本没有焦距的视线慢慢回神。待看清身侧米芽担心的面孔后,他暗暗呼出口气,松开紧握住米芽的手,缓缓把眼合上。
子元一见哇哇大叫,“米芽米芽,简言之又晕过去了!掐人中!扎手指!扣肚脐眼!”
米芽咬牙,一巴掌扇过去,“别添乱!”什么抠肚脐眼,乱七八糟的,都从哪学的!
子元哎呦一声在桌子上转了个磨磨,刚要回嘴,惊奇道,“天怎么黑了?等等……卧槽,好多雾!哪来的!”
本来大亮的天色突然变暗,肉眼可见的雾气缓缓不断的从门,窗户,所有有空隙的地方钻进屋子来。
嘉阳公主神色大变,抱头啊的大叫一声,一闪身钻到子元肚子里。
猫灵本来在沙发上卧着,在雾气进来的一瞬,跳起身来对着门口的方向炸毛嘶叫。
米芽脸作时就白了,伸手就往简言之眼睛上摸,“简言之,你醒醒!快醒醒……这里有点不对劲。”她是看不到,可周围的气息已经感觉到了。最直接的感觉是,冷意越来越强。
“我没事。”简言之抬手,及时阻止米芽戳瞎他的莽撞行为。他坐起来,用两指掐了掐眉心。“这里是不对劲,有人在外面布了个阵。”
再睁眼,双眸不仅恢复清澈,还泛出一丝寒意。
“布阵……张斗来了?”米芽不等简言之回答,便转身摸索回自己房间,“那我们快走啊。”
她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塞进书包,背上走出来,拎起水壶后又去拉简言之。
简言之不在这些天,米芽把活动范围固定在这间八十平的小屋,吃喝全靠外卖。而且时刻准备着,只要嘉阳公主说危险,她马上拎壶就跑。怕眼瞎误事,逃生路线她演绎了好多遍!
简言之没动,“不动,布阵的人找不到我们。动了,反而不妙。”
米芽拎着水壶楞了两秒,摸着茶几到简言之身边坐下。谁能耐大谁说了算,简言之能耐大,她全听简言之的。
猫灵不听,它站在门口不住的叫,一边叫还一边在简言之和米芽身边晃,声音异常惨烈。子元听着烦,哧溜一下,把猫灵吸到肚子里去了。
“本来就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你还一个劲儿叫!”
猫灵没了,四周是安静下来,可气氛更诡异了。
简言之站起身,走到摆阵的大方桌前,低头看上面四处阵角。定眯盘算了会儿,伸手微微移动。
子元,“……咦,雾淡了。”
周围凉意微减,米芽在心底长长呼一口气,不那么紧张了,再次问,“是张斗?”
简言之凝神移动茶杯,好一会儿,回话,“不是。不过,应该是我一位老相识,知道我很多事。”
“老相识?”米芽扭头,看向简言之轮廓,“老仇家吧,不然用阵困你干什么?啊!死,死人!”
米芽脸色惨白,看着简言之身后僵住了。
就在简言之轮廓不足三米的地方,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被一根拖把杆穿透胸膛,诡异的悬在半空。男孩胸口全是血,血顺着拖布杆流下,染红一大片地面。
简言之顺着米芽视线看过去,脸色变了两分。闭眼两秒又睁眼后,神色恢复正常,“假的,不必害怕。”
米芽指向死人的方向不住发抖,好不容易受了些香火好了点的眼睛,此时又被鲜血充红。
“假,假的?”那血不注的流,会是假的?
“假的。”简言之走到米芽身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你不瞎了?”
没有,简言之的手都要贴到米芽的眼了,她都没有躲动一下。可她眼睛落向的地方,却真是有鬼的地方……
略一沉思,简言之直接把手盖在米芽眼上。探过,叹气。
米芽眼睛没有恢复,能看到鬼是因为她眼识开通鬼神,而这个阵又的确有些门道。
“这是假的?”米芽站起来向前一步,“这也太真……”
一步,天地转变。她住了二十几天,从来没看清过全貌的二居室没了,横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光线严重不足的走廊。
“这是哪里?”米芽看着四周,胆颤了,“怎么这么黑。”
子元,“客厅啊,雾更大了。米芽,你别害怕。”
简言之抓住米芽,阻止她害怕之下乱动,“看到什么了?”
米芽咽下口口水,“一,一条走朗。尽头有光,那个死人,在,在右边一个角落……简言之,是不是幻境?我们快出去!”
简言之平静道,“是幻境,不过只有你在里面,你意志力太薄弱了。你不用害怕,麻烦是我惹来的,我想办法带你出来。”
米芽独身走在走廊里,害怕的一个劲发抖。她听得到简言之的声音,也知道这是假的,可她就是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简言之,这是什么地方。”
简言之带米芽走到方桌前,一手拉住她手臂,一手继续移动茶杯,变化阵角,“米芽,欢迎来到我的大学。你现在所在的走廊,直通我们医学系实验室……”
“你大学学医?”米芽盯着右边角落里那个死去的男孩,“那这个死人,是你同学……”
“他叫杨华。”
米芽盯着杨华,背后发凉的继续前行。靠近门口处,又见到一个死人。同样十八九岁样子,死状一样凄惨……
“又有一个,他双眼没了……”
“他叫史平成。”简言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利刃一把,“再走十几步,你会看到一个被割喉的。他叫钟子铭……如果我速度够快,你看不到他。不然,你就要走进实验室了……”
米芽看到了钟子铭。
他的喉咙好似刚被割开,鲜血不住的流。他用手捂着喉管上,对米芽伸出手,嘶嘶的喊着什么……
米芽吓的大跑,几步跑到走廊尽头有光亮的地方——一间放满箱柜和玻璃水池的实验室。
正对着门的方向,就是一个硕大的装满马尔福林的水池。远远的,看到里面浮着一个人。
米芽控制不住自己走过去,“第四个,是谁……”
简言之食指在刀尖上划过,米芽说话时,指尖血正滴在茶杯上。他一楞,“第四个?”
一道白光闪来,米芽捂着眼睛啊的一声大叫。放下手,走廊不见了死人不见了实验室等等都不见了。
隐约能看到的,是立在自己身前简言之的轮廓。
简言之看向米芽,“你说第四个?什么第四个?”
“死人。”米芽捂着眼睛直吸气,“除了你说的那三个,还有一个。”
“他长什么样子?”
“我没看到。”米芽摇头,“我刚要看,一道白光闪来我就出来了……你不知道是四个死人?”
简言之深吸一口气,长长叹出,脸上好不容易闪现出的动容不见了。他回过身去,抽出张纸巾擦掉手指血迹,“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三个……你所见到那三个人,是和我同一个寝室的室友。”
米芽张张嘴,好半天,道,“他们,都,都死了?”不等简言之回答,米芽便又憋出一句,“也许……他们就是这个命?”
送子工作做久了,米芽越来越信命。有时想,自己遇到酒尊甚至遇到简言之也是命中注定。
简言之神色很平淡,脸色却几近透明。他倒翻过茶杯给自己倒一杯茶,轻声道“我给他们看过命,他们都是满寿。”
“杨华,将才,一生戎马,一儿一女,九十三岁寿终。史平成,虽无所建树,却一生顺遂,妻美家和。两女无子,七十二岁寿终。钟子铭,一世风流,无妻无子,可义子待他如亲父,侍养天年,八十岁寿终……因为我的自负,他们在同一天死在我面前。更可笑的是,两个小时后,他们的尸体和灵魂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次简言之离开,就是想解清当年的谜,然而他这半个月一无所获。
不对,也不能说什么收获没有。
一,杨华的妈妈说他死后/失踪往家打过电话……可惜这条线索随着杨华妈妈的死马上就断了。
二,有人来小区布下这么一个阵。如果布阵这个人与当年的事无关,是不会知道这是简言之心中的一个结而多加利用的。
简言之勾起嘴角一笑,“出洞就好。”
子元看着简言之的笑打了个寒颤,插在壶嘴里的花沙沙发抖。他喊米芽,“米,米芽,你站着不累吗,还不坐下歇歇。”
米芽想说点什么安慰简言之来着,张张嘴,依子元所说摸回沙发坐了下来。
空气一下子静下来,虽然外面那个阵被简言之破了,可气息依旧诡异。
过了好一会儿,简言之问米芽,“你的眼睛,现下如何了。”
米芽哦了声,回道,“接了几单生意,慢慢恢复中。我正在做广告,努力……可不怎么容易。”
哒哒两下,门被敲响了。
米芽听着声音刚扭过头去,便觉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张斗竖着推开门的手指,看着简言之和米芽笑了,“两位不关门,是在恭候我的大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