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小道并不好走,尤其是在一股垃圾发酵的味道里,和那些肮脏的生物相伴而行。
张和闷头直冲,憋到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模糊,终是瞧见了出口的模样。
他加快脚步,沉默着掠过最后一个开放的垃圾箱后,方才小心的换了几轮呼吸,安抚住愈来愈响的砰砰心跳。
毫不遮掩的对话声自拐角传来,老派青年理了理身上的灰色雨衣,慢慢从巷子里迈出脚步,转向广场中央。
“鼠人。”
“周湛。”
“咱俩当年结拜后,即是过命的兄弟,那两位头领的铭牌,我都没有和你追究,这次严良的铭牌,不妨出让给老哥咋样?”
忽而间,月华渐涨。
肌肉夸张的铁塔壮汉昂立于玄棺一侧,倒拖刃宽一尺的阔面大剑,与人互为掎角之势,正对着精壮汉子,相距不过十丈左右。
张和脚步稍顿,第一次知道,那位的代号,叫做“鼠人”。
也对。
捕鼠的人。
他眨了眨眼,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头领的铭牌是我的。”
以一敌二的精壮汉子并不气馁,事实上,他的身后,立着十四位职业暴徒。
虽然,他们里面,只有两位丙级暴徒。
但,谁也没有想要他们作为交锋的主力,不是么?
“严良的铭牌也是我的。”
鼠人的食指悬在扳机上,面上的冷漠,从未动摇分毫。
他很自信。
毕竟,在那一战之后,积蓄了八轮的暴徒联盟几乎折损殆尽。
一百七十六张鲜活的面孔,活下来的只有三十四位。
今天晚上,还莫名折损了五位。
二十九名暴徒,再内斗下去,三十二个小时之后,定方四号线将再无人可守。
入主的缉罪师,和未入主的缉罪师,可是两个概念。
不然,也不会出现两个同级的暴徒,只能勉强重伤一个甲级缉罪师。
“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自己。”
气氛渐渐冰凉。
久久不曾发声的另一位乙级暴徒悠悠开口,打破了无人接话的尴尬场面。
他留着一头罕见的长发,全身上下,纤尘不染,质地极好的服饰,与众人格格不入。
但事实上,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位无人追随的高端战力,他的身份,可谓是曾经围杀严良时,最为重要的底牌。
他是一位缉罪师。
一位最受严良喜爱的缉罪师。
“谁知道呢?”
鼠人的身后人群骚动,他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兀自与其他两位打着哈哈。
月光坠落,乌云的阴影,只剩下了小小一片。
“没准我还能消化,对吧,张和?”
轻巧的名字寻常大众,但落在了这群人的耳边,却不亚于一声小小的惊雷。
铁塔壮汉和长发男子相继望去,第一次越过鼠人,见到了隐匿在雨衣中的沉默青年。
任谁也无法想象,就这么一位丙级暴徒,居然能在那种局势下,如神话一般,一刀穿透了严良的心脏。
一位保护森严的甲级缉罪师的心脏。
两人稍一对视,敏锐的察觉到,张和的左腿,已然痊愈。
“你只是一个乙级暴徒。”
事有轻重缓急。
铁塔壮汉松了松手,原先紧绷的身形,率先懈下了不少。
他是一个识大体的人。
明天还有一次血战,如若没有足够的把握,内斗只会两败俱伤。
“谁知道呢?”
鼠人立在原地,头一次露出了些许舒缓的笑意。
“万一我下个晚上就变成甲级了,那该如何是好?”
他摆了摆手,主动后撤一步,将怀中藏着的一串铭牌,轻巧的抛向那两位身旁的玄棺之上。
“好了,我只要三个甲级铭牌,其余的铭牌,你们随意,如何?”
“两个人分二十九个乙级铭牌,爆拳,你们也不亏。”
泛着微光的金属,在月色下额外清晰诱人。
精壮汉子的主动退让,让局势瞬间缓解了下来。
他毕竟不是想要打一场的人。
大敌将至,能多一份力量,就能多添一分胜算。
“一个甲级顶五个乙级呢…”
爆拳的话刚一出口,自己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就好像是,一个品格低劣的人自惭形秽一般。
一个甲级顶五个。
三个甲级也不过十五个。
他和长发两个人分二十九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并不算亏。
毕竟鼠人的实力确实最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仁至义尽。
“算了,妈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后天。”
他呼出一口长气,从腰间的布袋里随手一抓,掏出了几十枚泛光的铭牌,铺在了玄棺之上。
众人聚焦。
他看也不看,直接将余有的小半铭牌,又抛回了鼠人手中。
“等赐福过了,你来扛新来的缉罪师。”
暴徒之间,不无底线。
对于爆拳来说,恩怨分明就是他的道义。
“可以。”
后者接过,也不含糊,直接点头应下。
长发男子兀自站立,待爆拳给他分出一堆铭牌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众人一并,静候赐福开始。
“嗞嗞…”
月光下,再无乌云遮掩。
被打成两截的扩音器顽强挺立,像是能够自愈一般,再度传出了电流的通过声。
“时间,十八区第四十七轮五月初六。”
“地点,十八区中央广场。”
“主题:暴徒职业,终焉赐福。”
“嗞嗞…”
“请诸位十八区公民站到对应的月圈内,结算时间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