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通常都出来的很早。
刚刚卯时,天已全亮,皇宫门口有不少人。
守备们仔仔细细的核查着每一名官员的身份,确保早朝的安全。
文武百官经过偌大的广场,朝着勤政殿走去,他们让本就冠冕堂皇的宫殿更加蓬荜生辉。
百官来朝,端是气派,整个大殿充斥着雄浑与严肃。
皇座上的庆宣帝显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他打了个瞌睡,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旁的侍卫似乎已明白庆宣帝的意思,旋即说道:“诸卿有本既奏。”
台下三列官员各个身穿红色袍服、乌纱加冠、官补锦鸡仙鹤,端是气派。
但他们启奏的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证明庆宣国近来国泰民安,自然是好事。
北庭使团代表也在殿上,清一色的红色官服中,却是只有他一个人穿的是蓝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听百官上奏,越听脸色越难看。
庆宣国赢州以南,沃野千里,更是连着五年大丰收。
镇江河畔亦人民富庶,风调雨顺。
在如此雄厚的资本下,庆宣国带甲百万,兵强马壮。
北庭天天都盼望着庆宣来个洪水啊,瘟疫啊什么的,可他们国家还就真没有。
反观北庭,气候环境极其恶劣,土地大部分都是冻土,不适合任何庄稼生长,若不是东海可以捕捞水产,怕是庆宣国还没有动手,北庭就已经被粮食的问题给难倒。
如今北庭又要割让南方最重要的关隘——庸关,以及临近十一座城池。
这让本就势弱的北庭岂非更加的雪上加霜。
若不是在庆宣皇宫上早朝,他真的要大声感叹一下天道的不公。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北庭吗?
少时,奏折已呈,退朝在即,白蔹站了出来。
他穿着二皇子给自己准备的官服,来到了大堂中央。
“你是?”庆宣帝看着眼前的少年,竟一时没有认出来白蔹。
“臣,永昌世子,参见陛下。”白蔹拱手。
“有事?”庆宣帝道。
二皇子站在一旁,两眼生光,他当然知道白蔹要干什么,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如此端是能让他在继承大统之路上得到不小的助力。
他已经想到了父王夸他的画面。
这件事完了,再想个办法废掉太子。
之后另立储君的人选,除了自己,二皇子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果然,白蔹已经开口,二皇子也扬起了嘴角。
但听白蔹道:“臣有参本上奏。”
“哦?”庆宣帝顿时来了兴趣,“你要参谁?”
白蔹缓缓道:“二皇子与李相。”
殿上登时一片哗然。
众官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二皇子和李相,一个是庆宣帝的儿子,一个是百官之首,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一句话就能让现在勤政殿内的任何人万复不劫。
遇到两人,谄媚还来不及呢,更别说上参本了。
可这个世界一向不缺智障,不怕死的智障也不在少数,眼前就有个智障正在参李相和二皇子——一起参。
白蔹可不管众官看智障般的目光,自顾自道:“庆宣与北庭国战,臣受命调查景致山脉铜铁矿短缺一事,最后查明铜铁矿是被一伙马匪所截,而这马匪的幕后之人……”
庆宣帝道:“幕后何人?”
白蔹犹豫片刻,道:“二皇子。”
听到白蔹说自己是幕后之人,二皇子旋即站了出来,与白蔹对峙:“两国交战,本王身为庆宣国皇子,怎会去盗取铜铁矿,导致前线兵器不足,这岂非断了自家的江山。”
白蔹道:“殿下当然不会向着北庭。”
庆宣帝同意。
胳膊肘往外拐到天上的人,也绝不会帮助别的国家,来动摇自己父亲的江山。
白蔹又道:“二皇子不会向着北庭,却是会陷害太子,他安排臣去景致山脉调查铜铁矿,暗中却再派人刺杀臣,如果臣死了,二皇子就会把锅甩给太子,好在天佑庆宣,臣死里逃生,可以在这朝堂之上,指出奸佞。”
事情的发展远远脱离了二皇子的计划,在加上白蔹此番说辞,已经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脸憋的通红。
庆宣帝瞧着二皇子,摇了摇头,说道:“永昌世子可有证据?”
白蔹呈上了一封封书信。
书信是白蔹击杀推云手之后,在他的身上搜到的。
这些都是二皇子与曹鹏的来往书信,其内容当然是二皇子指使曹鹏刺杀永昌世子。
每一封书信都有二皇子王府的亲印,曹鹏当然要贴身携带,日后就算发生意外,也有二皇子的这些把柄作为筹码,然而现在却便宜了白蔹。
“二皇子是没吃早饭吗?身体怎么如此颤抖。”白蔹失笑。
此言一出,二皇子好像真的像白蔹说的一般,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众官皆忍俊不禁。
读完书信后,随手扔在案边,庆宣帝抬头瞧向二皇子。
他想要听听自己的儿子怎么说,但白蔹率先截道:“陛下若是觉得证据不足,可以派人前往景致山脉的云风寨看看,推云手就是死在了云风寨。”
“还有人证,清仪郡主与臣是好友,暂且不算,有一姑娘,名叫沈星,还有江湖人称风流小道的吴正直,他们都可以证明曹鹏对臣下过杀手。”
白蔹侃侃而谈、语气从容、不疾不徐,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再加上二皇子无言以对,这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可有辩解?”庆宣帝凝注着二皇子。
二皇子默然。
他还能说什么?
白蔹说的都是对的,都是可以一一验证的,自己再做狡辩只会罪加一等。
“好啊好啊,庆宣皇帝的儿子竟然不顾庆宣与别国交战,拿辎重来陷害自己的兄弟。”庆宣帝怒道,拿起书信扔到二皇子的脸上,“你这王,就不要再当了,滚回你府上去。”
二皇子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信。
他昨天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可今天,信心就像庆宣帝扔过来的一叠书信,瞬间散落满地。
他自始至终就说了一句话,他甚至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深深地看了白蔹一眼,二皇子转头走出勤政殿。
气氛依旧压抑,直到二皇子消失在门口,众官的目光又汇聚在白蔹的身上。
他们都没有忘掉,这个少年刚才说的话。
——我要参二皇子……和李相。
群红之中一点蓝,身穿蓝衣的北庭使团代表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儿。
他不知道永昌世子是个啥,他只知道二皇子被废王全是拜这个少年所赐。
而这个少年还要参李相。
能够参李相,那必然是有大把柄、重罪行。
成则李相万复不劫,败则永昌世子万复不劫。
不管是谁万复不劫,都是北庭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