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一会儿鸟儿，安九黎就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拿起那颗灵珠来，仔细端详起来。
他记得在红尘谷的时候，左密买下这颗妖丹的价钱是两千两黄金，可以说，价值不菲了。
左密到红尘谷，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灵珠，买下灵珠也不过是便于设伏的考虑，他目的是红尘谷谷主，也就是传说中的郦都之神。
除了李剑山，他们两个直到男子揭下面具，这才认出来，那个神秘的谷主竟然就是昭宁寺的觉山和尚。
那颗灵珠就奇迹般地落到了自己手中。
灵珠安静地躺在安九黎的手掌中间。蓝色的光芒已经褪去，安九黎不太熟悉怎么用它，毕竟是第一次拿到这种宝物，用的方法不对，很可能浪费里面的灵气。
这种东西应该不能直接吃，表面天蓝色，光是看着就没有食欲。再者说，吃下去万一灵气过于强大，撑坏了丹田，那就得不偿失了。
安九黎想了一想，王临瑶已经从回到了屋子里，她厨房里抱回来一个更大的木箱子，里面还躺着几片菜叶子，一看就是拿来装菜用的。
她十分得意，笑着看向安九黎。
“怎么样？”
安九黎转移视线，瞧了一眼，说道：
“不错，装鸟刚好。”
王临瑶屋子对面西厢房里一直空着，里面放着都是一些安九黎经常会读的书籍，以及备用的纸墨之类的东西，她灵机一动，把鸟儿装进了箱子里，安顿在了西厢房里。
王临瑶坐到了安九黎身边。清澈的眼眸望向安九黎，问道：
“少爷，这是什么？”
安九黎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珠子，言不由衷地说道：
“仙界的宝物，灵珠。”
“哦——仙界的宝物，那一定很好吃吧？”
安九黎已经想过这颗珠子的用法，包括直接吃下去这种办法，他觉得这个险不值得冒。
“不行，吃了会撑。”
王临瑶胳膊支在腿上，手掌顶着一张天真无邪地脸，撅着嘴巴，说话声音都有点儿含糊不清。
“也是，这么大一颗珠子，吃下去可能真的会撑。”
王临瑶想起府上大院的一个丫鬟说，仙人都会法术，能飞天遁地，点石成金，像这样大的一颗珠子，想来吃了能升天也不一定，可问题是，自家少爷要是升天了，那她这个丫鬟不就无家可归了？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地要命。
王临瑶看向安九黎，问道：
“吃了它，会不会长生不老，或者飞上天之类的？”
安九黎一手握紧了珠子，说道：
“你觉得可能吗？灵珠这种东西，直接吃肯定不行，修行上的事你不懂。”
王临瑶移开了胳膊，歪着嘴巴不屑地道：
“呵，我不懂，就你懂行了吧，不能就不能呗，人家的宝贝，像是仙丹啊灵药，吃了就能长生不老，偏偏你这个就不行。”
安九黎皱着眉头。
“你哪儿听来的？”
王临瑶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望着安九黎，说道：
“听说书先生说的。”
安九黎就不想再争执了。
“喂——”
“嗯？”
安九黎转过身，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个，小虎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秋娘都病了好几天了，闭上眼就看到小虎，睁开眼小虎就在堂屋里转悠，挺邪乎的，你想想办法啊。”
安九黎紧锁眉头，小虎失踪后，他就就意外掉落了山崖，去了红尘谷，从他离开府上到现在，也有十多天了，还是没有小虎的消息，要是小虎真出了什么意外，最为牵挂他的娘亲——秋娘，恐怕会因为伤心过度熬坏了身子。
秋娘和他有些宗族上的亲缘关系，小虎失踪，他不能袖手旁观。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李冬官，尽量把去魔窟东的时间提前。
安九黎站起身来，将珠子收了起来，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少爷？”
“我去找李冬官，你自己去花园里刨土，再喂一喂那只圣鸟。”
此时，安九黎走出了院子，穿过长廊，来到李剑山的住处。
他将小虎失踪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其实李剑山早已知道此事，只是魔窟洞的情况他也不是太了解，即便是圣武境的剑道宗师，也有他所顾忌的东西。
就比如剑阁的前任主人，那个叫做林月晚的女子。
安九黎还是希望李剑山能提前出发，大不了去了颍州摸清楚情况再行动。可救小虎的事不能拖延太久。神羽司武承漠的手段他领教过，其人行事向来心狠手辣，难以保证他不会拿小虎的魂魄来炼魂。
李剑山拿着酒壶喝着酒，一言不发，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既然你有这个顾虑，那我可以答应你提早一天走。”
安九黎笑着说道：
“我就说，你李冬官绝非见死不救之辈。”
李剑山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袖子抹了抹嘴，酣畅淋漓。
“得得，别奉承我，我可没有你的菩萨心肠，对我而言，多救一个人，多一件功德，稳赚不赔。”
安九黎笑道：
“李冬官深谙稳赚不赔之道，佩服佩服。”
李剑山有点想笑，可一直憋着，摇了摇头：
“扶舟啊扶舟，你看你，有时候就是这样，说话就阴阳怪气的。”
安九黎摸着没有胡须的稚嫩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像你这种圣武境得剑修，为什么就不带一把趁手得剑？”
李剑山一贯地淡定，安九黎很佩服他的那种从容。
他跟安玲珑问过道门修炼的境界，抛开佛门不论，儒生要修行，大多走的还是道门的路子，毕竟修炼儒家的浩然气极为注重天资，而且就算修炼成了浩然气，不过还是一介凡人。
不能长生的修行，在安九黎看来，那就是食
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而道门修炼，一跨入涅槃境，就面临着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炼心历程。道门练气士，尽管根骨天子良莠不齐，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个练气士都会有心魔，而剔除心里的心魔是一件让自己痛苦的事，换来的大概就是李剑山的这种淡然。
他仍旧不紧不慢地端着酒壶喝酒。
“带什么剑？剑道至高境，剑在于心，心里有剑，无剑胜有剑。”
安九黎就有些好奇，依李剑山的说法，那高阶剑修岂不是都不用带剑？
“你说现在是不是流行剑修不带剑法，还是说就李冬官你不带剑？”
李剑山一愣，缓缓说道：
“扶舟啊扶舟，等你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你就会明白，但凡是剑修，都有自己的神意剑，简单来说，就是剑主和剑本身神意相通，神意所到，长剑随行，对于剑修来说，挑选一把好剑，就好像挑选媳妇，容不得半点马虎。”
安九黎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我明白，李冬官说的在理，入了道门，江湖路远，女人远没有手里的剑来的踏实。”
李剑山粲然一笑，说道：
“扶舟聪慧，正是此理。”
安九黎喝了一口水，李剑山自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剑道也和其他人略有差别。
剑修都以身负名剑而自得，唯独不屑于追求身外之物的李剑山，连带一把剑都觉得俗气，或者说，他本身就没有带剑的必要。
他就是一把剑，藏在他袖子里的剑气，也不过就是他身上一星半点的锋芒。
“你就是一把剑，世上最难得的宝剑。”
安九黎的状态很放松，茶盏里是清水，他却喝得津津有味。
细品好茶，如尝世间苦涩，细品清水，更知人生百味。
没有味道，才能明白更多味道，才能分辨哪一种味道画蛇添足，哪一种味道弥足珍贵。
“扶舟过誉了，像我这种不带剑的，在江湖上算是另类，扶舟兄弟，你最好不要跟我学。”
“李冬官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后辈，你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我就是想学也学不来。”
李剑山温和一笑，说道：
“未必，后生可畏。”
说起后生可畏，安九黎不自觉就想起了小虎。
老天爷不见得就公平。有人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可也有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总而言之，莫衷一是。
“李冬官，有一件事我要请教你。”
“扶舟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安九黎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红尘谷？”
李剑山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会儿。
“你去青云山练功，当时我就注意到了。”
安九黎脸上掠过一色诧异。
“那我很想知道，红尘谷的异象你也有所察觉？”
李剑山装起了糊涂。
“呃——略微知道一点，就是那个地方灵气异常。”
这话一出口，安九黎顿时来了气。
“好你个李冬官，看着我往火坑里跳。”
红尘谷灵气异常，有很多练气士去那里寻觅机缘。安九黎一早就应该想到李剑山不可能毫无察觉。
“扶舟兄弟别急，那颗灵珠送给你，就当是赔罪。”
安九黎追问道：
“觉山大师就是红尘谷谷主的事，你也早就知道？”
李剑山连忙摆手。
“扶舟兄弟，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只是觉得红尘谷灵气异常，又有鬼魅的踪影，想着很可能和神羽司有关，当时可是你自己去的青云山。灵珠已经赠你了，别不知足啊。”
这么一说，安九黎错愕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噢——我不知足，你早点儿出手我和左中丞会败得那么狼狈？——要我说，你就应该直接去谷里，依你圣武境的修为，谁见了不得跪地求饶？”
“扶舟兄弟啊，你和左中丞居功至伟，没有你们的出力，那觉山和尚怎么肯露面？你说说，我的出现是不是恰到好处？而且收获不小，至少知道那老和尚跟神羽司有牵连，不然那些丢了魂魄的傀儡也不会出现在红尘谷。”
安九黎拿到了灵珠，他不想让李剑山觉得自己贪得无厌，起码他自己是知足了。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枚棋子，连李剑山这样他很信任的人，到最后也摆了他一道。
安九黎虽然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看在最后的结果并不算坏，李剑山有自己的考量，他这个只有大周天修为的修士，在李剑山眼里，大概也就是一个小兵卒，太在意这些，反倒是一种煎熬。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